“缘来天必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
不,临死前那锥心刻骨的痛如此清楚,历历在目,不是梦!
伸出葱白颀长的指头在碧天凤吹古琴上悄悄掠过,问道:“今儿,是何日?”
在平阳侯府被蒙蔽摧辱的十五年,是梦吗?
谢昭昭悄悄蹙眉,盯着圆圆略显老练的脸。
松开圆圆的手,翻开纱帐,披衣下床。
今儿是府里两位嫡蜜斯订婚的日子。
上巳节刚过,谢府表里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眨眼就跑没影了。
大凶,那必定结不得。
疯僧元济,那但是活着活佛,只是他整日云游四方,行迹不定,陛下想见他一面都要看缘分。
“蜜斯,元济大师顿时就到。”圆圆冲动地说。
互换庚帖?
内心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与平阳侯世子的婚事,这一世再无能够。
在十五年的冗长光阴里,不管婆婆多少次指桑骂槐,阴阳她无所出,她都单独忍下,人前人后顾及他的脸面,粉饰他的隐疾。
又看看粉色的纱帐,支摘窗下打扮台上一尘不染的梨花镜。
护国寺间隔城内不远,就在城外的半山腰,圆圆有武功在身,骑马一个时候充足了。
心下愉悦,谢昭昭脚步轻巧,面上带了笑容,往祖母的梧桐苑而去。
便看到谢昭昭身着素白的里衣坐着,捂着心口,神采惨白,眼神冰冷而死寂。
老夫人把两人的庚帖捡起来,急问:“活佛但是看出甚么不当?”
圆圆看她双眼微红,氤氲着雾气,也不问启事,当即把手串和信收好,出了院子。
活佛的话不成不信。
独自走到香案前,拿起来谢昭昭和顾世子的和合庚帖。
谢府中门翻开,欢迎活佛。
“蜜斯,做恶梦了?”圆圆从速扯起被子给她披好,慢声轻语地安抚她。
疯和尚脚略微顿一下,嘻嘻一笑,疯疯颠癫地嘟囔道:“云归云土归土,这不都好了嘛!嗡嘛呢叭咪吽……”
谢府欠侯府恩典,祖父临死前承诺,谢家嫡女嫁入平阳侯府。
老夫人惶恐到手里佛珠都掉在地上,双手合十,哀告道:“活佛,这亲结不得?”
绕过垂花门,才走向青砖小径,谢昭昭脚步一顿。
巳时平阳侯府的老夫人和侯夫人就会过来,只要三个时候不到了。
辰时的阳光透过支摘窗,暖暖地照在她素白的手上,内里传来圆圆小步快跑的声音。
他和顺地牵着红绸,事无大小,谆谆叮咛她脚下谨慎。新婚夜,他握住她的手腕,虔诚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口饮尽合卺酒。
宿世里,她盛嫁侯府,十里红妆,百间铺面,千顷良田,嫁奁之丰富,颤动一时。
洁身自好,甘愿抱养后代,也不纳妾。
这是她在谢府十六年的内室。
容颜还是,已是两世。
无人能比的和顺,令人沉浸的密意款款,谁能说他不是良配?
对于世家来讲,活佛上门,那但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房间安插得素雅得宜,一扇春江花月金花格绢丝屏风隔出里外,靠墙一个鎏金银竹节铜熏炉,正缓缓往外吐着淡淡的香雾。
易得无价宝,可贵有情郎,她留下来,没有提出和离。
她不时戴德老天,送她一个如此情深的顾郎。
“圆圆,此事于我,万分告急。”
元济也不客气,踢踏着鞋子往梧桐苑里走。
谢昭昭轻皱眉头,眼睛偶然间看到打扮台上那串伽楠木珠手串,顿时有了主张。
更漏显现,现在是寅时!
仓促写了一封信,把它与手串一起交给圆圆,叮咛道:“南城门寅时已开,你速去护国寺,把信和手串交给元济大师,请他巳时务必来一趟府里。”
“不好不好,这不是喜帖,这是丧帖!我本来还想讨口酒喝,喝不了啦,喝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