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在这里低声说话，俄然就听外头有人叫道：“先停泊车，叫我上去坐一会子可好？”
平儿听世人问，更是哽咽难言，哭了一会子这才好轻易止住了哀痛，强说道：“昨夜我梦见二奶奶了，她和我说贾府被抄了，说是老爷太太他们都被抓了，就连，就连宝二爷他们也被抓进大牢里头去了。”
马车在通衢上跑得缓慢，一来是路上行人希少，二来是行人见了八匹马拉的大车纷繁遁藏。
宝玉被人拖出了缧绁，内里冰天雪地，到处是一片白茫茫的气象，连天和地也分不开来。
紫娟忙就翻开帘子往外一看，果然就是平儿在车外头呢。当上马车停了下来，紫娟扶着她上来。
宝玉内心暗想着。他还在踯躅，却被人一把推动了车里，车门被人在内里扣上了。
几人见了她这模样，都吓了一跳，忙问道：“姐姐，如何了？但是有谁欺负你，还是想家了？”
黛玉抬眼看着宝琴，低声道：“宝姐姐没了。”
紫娟这里忙拉着平儿低声问道：“平儿姐姐，这话可真？芸大爷他们如何会晓得？”
黛玉和宝琴等人听平儿如此一说，都是吃惊道：“这话从那里提及，你如何晓得？”
黛玉笑着对世人说道：“不当紧，就是夜里做了个恶梦，一时心急吐了些许血出来。你们听紫娟和雪雁说呢。她们两个向来是最会夸大其词了。”
平儿便低声道：“贾芸大爷也是贾家的人呐，他如何会不担忧？是以他一起都探听着都城的事情，估摸着是有动静传过来了。”
她见黛玉满脸的笑容悠忽间被哀伤代替，不由得内心一沉，忙就拉着黛玉道：“姐姐，如何了？你可有苦衷儿？”
黛玉忍不住又落泪道：“另有哪个宝姐姐，天然是宝钗了，另有谁？”
世人传闻黛玉昨夜里吐了血，纷繁过来探视。
往昔的一幕在脑海中飞速滑过，一如车轮在积雪上轻巧地驶过，只留下了些许淡淡的陈迹。
宝琴听了一怔，直勾勾盯着黛玉，又问道：“你说甚么？为甚么这么说？你如何晓得的？”
宝玉坐在车厢里，低着头，内心微微有些乱。
他还不能勘破存亡，即便是他明悟了，不再为外事所扰，但是他还不能勘破存亡。
平儿低着头只是落泪，一边点头一边哽咽道：“不是我，我好好的，是贾府出事儿了……”
世人见她精力尚好，神采奕奕，也就都放心下来，去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宝琴俄然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吓了一跳，忙拉着她问道：“姐姐，你说甚么？你说谁没了？哪个宝姐姐没了？”
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华贵，拉车的是八匹骏马，个个神采纷扬，鞍辔光鲜。
马车无声无息地启动了。宝玉能闻声骏马的嘶鸣声，还能闻声车轮碾压积雪的声音。
车里几人都是一怔，听外头说话的声音倒像是平儿。
平儿勉强笑了一下，随即神采就变了，眼泪滚滚而下。
唯有宝琴却被黛玉拉住了。世人都笑说：“你不留我们，单单留宝琴下来，可见你们姐妹要好。”
黛玉话音未落，早已经是连哭带喘，颤抖个不断。紫娟雪雁等忙就搂着黛玉不住给她拍着后背，安抚连连。
黛玉等听了神采也是大变，别人还未说话，黛玉便强笑道：“平儿姐姐，不过是个梦罢了，或许是你白日想多了，夜里这才梦见了。”
世人都笑着散去，宝琴却就坐在马车上和黛玉同业。
宝琴不等她说完，便哭道：“如果如许说，那么林姐姐梦见的就是真的了，那么就是说宝姐姐真的没了吗？她还那么年青呵……我临走的时候见了她一眼，没想到竟然是永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