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股子邪风,从窗棱,窗缝……冒死往里间钻,跑进他袖子里,将他玄色的袍袖鼓得大垮垮的,一眼望去,竟似枝丫上栖着的墨黑阴沉的乌鸦,起兴时的高飞,即使是“呀……呀……”的叫喊,也比不得平常雀儿活泼,有些荒烟衰草,万木皆枯的死寂,是不吉利,不称人情意的。
他嘴里淡淡几个字,便有黑衣身影回声而下,细聆他叮咛,便向着弓司长退去的方向,前脚随后脚的去了。
“你莫焦急,我要先问你,本日你替殿下当差,不过送几件东西,该最轻巧轻易的,怎的返来时,面色竟比大雪还惨白?我当你受了刑,实在唬了一跳。”
清楚是那男女丢人现眼,他反倒像心虚似的。
男人连连感喟,不耐得很:
女子听过,也不知是冷是惧,竟打起寒噤:
弓司长盯着窗外的白雪压枝,心也好似这枯桐叶落,冻死似的。
陈暮成道:
·弓司长早已瞧清,他实非那宽仁刻薄之辈,是以见他点头,也未曾松气,只谨慎翼翼地问:
倒是又多行了几步路,才听清了,那窸窣那里是花草摇摆声,清楚是宽衣解带的动静。
弓司长听着,忙应了下来:
那男人本就憋了一通邪火,这当口被打断,那里深想好歹,只速速地说,全当了一桩事,说无缺泄火:
“虽说做主子的,照理也轮不到我们多说,可我有些忍不住,哪有如许的主子,半句不对于的话也听不得,不幸一条性命。”
“司长痴顽,再猜不透殿下隐忧,不留后患,不好吗?”
说罢将本日所见之事,又添了很多油醋,讲与她听。
以弓司长之智,竟不能明这话中意,他茫然似稚童:
“殿下行事,自有大家的事理,司长虽猜不透,也不会起那随便结论的邪心。”
陈暮成听着,也不说话,只又面向窗外,入迷似的。
如果爱,该如火猎猎,有一发不成清算的满腔热意,又该似澹澹水,源远流长,绝非一时之兴,清澈清爽,能见本心,若爱,是尊敬,是宽大,是了解,是想要靠近,又害怕靠近。
却不晓得,待他阔别了,陈暮成眼里似霜重雪冻,东风拂来也不化。
弓司长赶紧道:“不敢。”
那里是爱呢。
弓司长正想着,又听得陈暮成说道:
“罢了!罢了!再拗不过你,你听着,今后殿下跟前,多长个眼鼻子,若缺了心眼,笨拙讨人嫌倒还罢,最怕俄然丢了命,还想不通哩!”
“以公主脾气,只怕不惯这风头,她又是有几分聪明的,如果猜到了殿下企图,不免又多生顺从之心,最怕弄巧成拙,反倒不美。”
“如果对着不明事的庸脂俗粉,这套倒也罢了,若用在公主身上,究竟不铛铛。”
“你果然明白,也不白费我认你作兄弟。”
陈暮成转过身:“哦?这不当从何说来?”
冷雨斜风,搔得竹影摇摇,映在陈暮成面上,生了阴霾似的,显得愈发诡异莫测。
瞧他神采淡淡,猜想他是不信,便又拱手道:
“何况这话若能入公主的耳,也当我容不得人指桑骂槐的说她,也是向着她的一片心真,此乃一石二鸟之举,能双全,岂不大好?!”
“那你召几小我,还是将本日在场的,都警省警省,莫让他们胡说,如果有格外快嘴的,干脆杀了,既是流言毫无用处,也免得白玷辱我好申明。”
弓司长噤默了一会,岔开话:
男人也感喟道:“可不是?要我说,他要真攀了那高位,或许是个暴君,要防人丁,堵人嘴的……”
弓司长内心惊奇乱窜,他嘴上说着情根深种,可这行事设法,件件都是为对方招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