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寿额上的汗珠子如绿豆大小,一滴滴落在黄花梨木的地板上,败坏的脸已经紫红。

此时劈面三人已瞥见案上的两座一白一黄的印鉴。天佑王眉头舒展,看一眼便低下头。箫崇端眸色一闪规复如常,孙荐之一脸忧色,紧紧攥着衣袖。

宫人左顾右盼,不敢出声。

我捻着指尖道:“哦?看来箫尚书也风俗王爷监国理政了是吗?这风俗,倒是个好风俗。看来这主位不该我坐,理应由王爷坐才是。不如我捧着龙玺给王爷让让座,箫尚书感觉如何?”

天佑王沉默未语。

更深露重,夜渐深沉。一阵暴风大啸,吹开虚掩的殿门,两扇老重的木门在风力的裹挟下收回沉重吱呀声。呼啦呼啦的暴风直往承乾殿内灌,吹得承重墙根下四座红泥小火炉的火焰东倒西歪,收回清脆的“哗哗”声。

天佑王终是开口道:“掌灯。”

我道:“孙侍郎。”

孟喜跪在地上直着肥胖的身板着并未躲,王寿一怔,生生从孟喜身边挨过,一脑袋撞到了承重墙上。王寿的身子一点一点从承重墙上滑下,拉出一道血印,最后“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双目圆睁,有恨,有委曲,有不舍,另有惊骇。

我转头看向孟喜道:“孟喜,遵循宫中端方,冲撞工头,言语不敬,该如何罚?”

王寿身子一拧对我道:“主子,自打六岁就进了宫,从先帝还是太子时,就在这承乾殿当值,现在已六十三年不足!国师让主子回籍养老,这承乾殿就是主子的家!这帝宫就是主子的乡!主子一辈子没出过宫门,国师不是要主子回籍纳福,是要了主子的命啊!”

我看一眼孟喜道:“就埋在未返乡的宫里人老身后安葬的处所吧。遵循工头的规制措置后事。”

我道:“孟宝瓶?风趣的名字。你感觉,王公公为何认不出这承乾殿的主位?”

孟喜劝王寿道:“师父年纪大了,也该回籍纳福了。”

我点点头,问道:“你叫甚么名字?几岁入的宫?是那里人?”

我拿起笔写下一道旨,在上加盖一道帝印。道:“舫城水患比年,治本不治本,堤坝突破了加固,加固后又突破,总不是个别例。孙侍郎,我以帝君的身份,命你带着五十万两白银前去舫城赈灾。”

我看向天佑霸道:“王爷,你封地的将领,受你府中管家之令,去攻打他国,你说,是管家错,还是将领错?”

我鼓掌道:“好!从本日起,你就是这承乾殿的工头。我赐你一名,作喜。”我扫过承乾殿的宫人,警示道:“本日起,承乾殿的工头就是这孟喜,你们记下了?”

前一秒还因惊骇颤栗的王寿俄然昂首,眼中凶光一现朝孟喜呵道:“你这个小崽子!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

孟喜朝着王寿磕了三个响头,王寿满眼的恨意似要将孟喜吞噬。

孟喜踌躇再三道:“遵循宫中端方,当罚,张嘴二十,杖责十板。”

孟喜一点一点爬到王寿跟前,衣角沾上红泥小火炉中的火星子也不知,幸亏只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只烧焦了下襟。

我笑道:“既然是将士,就当以主帅号令为准。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使唤得动千万将士,那要这端方做甚么?我感觉,是将士的错。”

暗淡的承乾殿内烛火摇摆,蒲团上三人的面庞时明时暗。两个肥胖的宫人躬身提着碎步,一左一右抓在红漆班驳穿带上,重重合上殿门。

箫崇端道:“臣,晓得了。”

王寿缩缩脖子,不甘的低下了头。天佑霸道:“这掌灯的事是本王发起,国师若要惩罚,还请将本王一起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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