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一步一步从盘古脚下走上去,一步一步感悟,一步一步打动。

石矶站起家背上琴,掸了掸身上雪,将十仲春冰冷的小手包在了掌中。

石矶站在不周山下瞻仰不周,她还是纤细如尘,不周还是支撑着一个天下。轻呵一气,她要上山了。

“听……”

青芽泫然落泪,玄雨眼眶发热,三年朝夕相处,三年谆谆教诲……

百年西行,三年筹办,她终究要上山。

十仲春蹲在她中间攒着雪球,一圈雪球将她围在中间。

“是金神祭……是金神祭……”

高处不堪寒,不周山的夜,真的很冷。

山下的巫众躬身相送,大巫夸父、大巫刑天、大巫白蛉、大巫屏翳……皆是如此,为她的恐惧,为她的勇气。

一曲弹完,石矶久久未能回神,她由皮入理,找到了骨,不周山的骨,铮铮铁骨,她听着骨音,感悟着骨韵,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她醒来了。

一个个巫者欢乐雀跃,他们听到了琴师大人的琴,他们听到了。

只到最后一个音符消逝,才有巫者出声:“是蓐收大人的金神祭!”

六合一山相连,巫在这头,妖在那头,除了两次巫妖大战,两边阻断了不周,高低不通。

眼中只要不周,心中只要盘古。

她从白日走到夜晚,星斗漫天,又从夜晚走到白日,金乌东升,日夜瓜代,她不知走了多久,终究她目露喜光。

她遍学巫文,通读巫咒,她观遍巫神祭,谱写十二篇巫神乐章,耗时三年又二十八天,她融会巫文贯穿巫咒铸就了一颗博识巫心。

一土一石,皆不周,她一点一点读着不周山,风雪没法停滞她脚步,也没法隔断她想听的声音。

铮铮铁骨鸣,呛呛金石音。

十仲春走得很轻松,或许是因为石矶脚步迈得不大,十仲春走得很温馨,因为她晓得她不能吵到姑姑,这对姑姑很首要。

风很大,却不敢在她耳边哭泣,雪很大,落得无声无息,她走得很慢,却走得很直,如同她的脊梁一样笔挺。

她要用最洁净的心,最虔诚的心,最固执的心,走好每一步,守一如是。

一个个守在在山下的巫屏住呼吸,侧耳聆听。

……

本日,她要一步一步走上不周,走通这条洪荒独一的通天之路。

石矶扶了扶背上的太初,伸手攥紧十仲春的小手,抬脚迈出了登山的第一步。

她松开十仲春的手,解下太初,席地而坐,长琴安膝,纤手操琴,肃杀琴音从她指尖跳出,铿锵巫咒在她口中念诵。

她愈去愈远,如一颗尘,融入了光。

迎着风,踩着雪,脚下或轻或重总有声音传入石矶耳中,轻音是不周山的土声,重音是不周山的石音,她踩着不周山脉搏聆听着不周山山语。

“琴师大人的琴。”

“天在其上,地在其下,盘古在其间,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不周之高远逾六百五十七万丈。”

兔子跳到石矶身边,高兴的蹭了蹭石矶手臂。

她善书巫文,善聆巫咒,她能听懂统统巫的声音,巫的心跳,巫的脉搏,巫的呼吸,巫的气味,如果盘古也是巫的话,她也能听到,听到她想听的统统。

……

她没有转头,即便身后堆积了密密麻麻的巫,地巫、天巫、大巫,相柳、烛火、刑天,羿北、青芽、玄雨,该说的话,该交代的事,三年间,都说好了。

千万年来,无人登攀。

她此去凶多吉少。

从这一步开端,她将健忘身前身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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