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心下称奇,这般年事的丫环早该放出去,或在府中配了小厮,这位竟然还在夏姨娘跟前服侍,不知是何事理。
高鸢尾似叹似怨,似悲似喜。眼神垂垂浮泛起来。
未及深想,只听蜜斯幽幽道:“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然花期过后,一池残荷,不堪入目;
菊花,梅花既可食用,也可入酒。霜下采菊,雪中摘梅,置入瓮中,以酒七斗,密封存之。来年开瓮,酒香伴着花香,倾泻而出,芳香满屋。
如此寂静崇高之地,林西不敢冒昧,只敢低垂着头,看着脚下,连个谨慎思都不敢有。
白衣女子持佛珠的手一顿,回过甚。
鼻尖似有酒香飘过,林西身形微晃,如痴如醉!
院门口,紫薇及数个仆妇簇拥着蜜斯出院。林西忙整了整衣裳,打了帘子出去,垂首立于书房门口恭候着。
林西百思不得其解,三蜜斯为甚么放着腊梅,紫薇两个贴身大丫环不消,非要把她这个新人带着去瞧夏姨娘。
如此美人,竟然青灯古佛,了结残生。高相啊高相,你的眼睛是瞎了吗,暴殄天物懂不懂?
来人三十高低,圆脸,面貌清秀,眼角布着细细的皱纹,笑道:“三蜜斯来了。”
说罢,那婆子弓着腰走到高茉莉跟前,笑得五官都挤在一处:“请大蜜斯上轿。”
怪不得世人都说高相四房妻妾,夏姨娘最是绝色。面前的女子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佛堂微暗的灯光下,让人感觉恍忽。
入了屋子,厅堂里只摆着几张简朴的桌椅板凳,粗陋的连浅显人家都比不上。
高茉莉脸上的对劲之色一闪而过,笑道:“还是母亲想得殷勤。”说罢,由丫环扶着上了轿。
高鸢尾从记事起,生母夏姨娘便不大与她靠近。这些年来,她紧紧凭借于嫡母崔氏,虽换得了充足面子的糊口,却也是以常遭其他姐妹的病诟。
高府各房东子,一日三餐均在自个院里吃,菜式均有定规。林西看着橙子几个忙进忙出,只感觉肚子唱了空城计。
林西见蜜斯脸有忧色,暗下揣摩蜜斯的心机,揣摩了半天,也无所得。在她看来,三蜜斯除了出身沾了个庶字外,老天爷已宠嬖之至。
高鸢尾入了屋,也不往书房去,只往里间换衣裳。此时已是正中午分,小丫环掐准了时候捧了饭盒子出去。
林西沏上热茶,奉到蜜斯跟前,陪笑道:“蜜斯喜好就好。回甲等它谢了,奴婢再帮蜜斯去摘。”
高鸢尾心头的愁闷被这两声咕噜叫踢到了九霄云外。
一月的春笋赛黄金,把腌制好的咸肉放些春芛,咸肉的油腻入了春芛的暗香,再加几片火腿,几片菜心,撒些胡椒,淋几滴香油……
厅堂左边,是一间小佛堂,一座半人高的观音玉雕跟前,一白衣女子手持佛珠跪坐,嘴里念念前词,身侧的火盆子里炭火烧得正旺。
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避世罢了;
高府四位蜜斯接踵而出。刚出暖阁,却见四顶软轿齐刷刷在亭子门口候着。
这四个婆子面前一亮,只觉心中熨贴。
林西记得小时候老爹与她老是搬场,带得最多也最累坠的便是成堆的书。
高鸢尾推开茶盏,走到红梅跟前,观其形,闻其香,想着本日书院里姐妹们的冷言冷语,笑容一点点淡去,喃呢道:“偶然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寥完工泥碾作尘,只要香仍旧。”
林西重重的咽了咽口水,眼中俱是巴望。
……
高鸢尾打量四周,一如往昔,悄悄福道:“女儿给姨娘存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