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得不错，尚药局的人马上就到了。李文韵未经通报就直接将人引了出去，他知天子心机，急他所急，不敢有半分延缓。
但这安静倒是江海，底下是水涡扭转，是波澜将起前的安静。
陈衍一怔，果见林淡秾喉部软骨还在动。
半晌，他开口：“贵妃……是甚么病？”
“朕晓得，”陈衍怒极, 仍旧忍着脾气。因他不懂看病, 只能希冀这群太医，他咬牙切齿地说：“那你, 就让她不要痛啊！”
来的这位尚药局长妇科者是个女医，她生一张圆脸，肤色稍黄、血气却足，从尚药局一起行来到殿里乍冷乍热，李文韵另有些僵，对方却已经身形妥当地跪地施礼。
她让宫人带来碗和一些热水，取了几粒黄丸放入此中，和水搅匀，便成一剂“麻沸散”。
“……我来吧。”陈衍俄然说。
女医，收回脉诊，略一沉吟：“陛下，不知可否查抄一下娘娘的身材？”
那女医瞧一眼跪着的太医，仿佛认识到甚么，道：“娘娘昏倒，大抵不能普通服用汤药。我这儿有一贴药，可外用，药效虽不强却也可暂缓些许疼痛。”
而等他抓住林淡秾冰冷、潮湿的手，才惊觉到一些事情。拉出来掰开手指铺平一看，只见上面四个新月血印。
陈衍强放心神，微微一偏让出个位子，直接把人喊了过来。
他低声说：“宫门一开，我就要见到傅蝉。”
——陈衍右手血肉恍惚。
陈衍恍若未闻，探手压平林淡秾翘起来的头发，感遭到怀中人垂垂安稳的呼吸，神采安静。
宫门一开，若见不到傅蝉，大师就都不要好过了！
天涯已有晨光熹微，闹了一夜，终究到了天亮。
那女医从药箱里拿出一贴膏药，正要给林淡秾用，却觉不对。她说：“娘娘尚且还在吞咽，该当还是醒着的。”
他终究向下瞥去一眼，问那女医：“可有人能治她？”
甘露殿里向来只住天子，帝王万金之躯，身系社稷，天然有医者常侍摆布，且毫不凡俗之流。但术业有专攻，你要这么一个给天子看病、调度身材的太医，去给后妃治“痛经”，这如何使得？
陈衍道：“你尽管随便。”一语毕，又提旧话：“能够止贵妃痛？”
太医见天子转移了重视力，跪下请罪：“陛下，贵妃痛成如许绝非小症。臣不善妇科，不敢妄自用药。贵妃令媛之体，万不能有耗损。尚药局中值夜的，必有人能救贵妃。”
陈衍没有说甚么，任李文韵替他包扎，心神全系在怀中人的身上。
身在皇家，行医药之事，当谨言慎行。故宁肯不动，也不成妄动。尚药局中必有医者长妇科，且他很快就要到了，本身一个“门外汉”又何必脱手呢？值夜的太医如此想到。
而愈短长的大夫，愈知这事理，毫不敢随便用药。不然如果单单要止疼，一剂麻沸散下去立时见效。但，倘若不是呢？
只四道小小的创口，就缠了整只手。林淡秾还在痉挛，陈衍只能替她抓动手掌，以免自伤。
李文韵接道：“陛下，宫门将开。”
他再清楚不过了……
那女医不敢动林淡秾口中的护舌之具，将她半扶起，温言道：“娘娘，奴要给您喂药了。您尽量放松，能饮多少就饮多少……”
陈衍望着她，恨不得以身替之。但, 不能。最后只能投降般的抬手替她拂去脸上混乱的碎发, 有些乃至已经钻到了嘴巴里。
女医答：“太医署傅蝉傅医师精通此道。”
女医说：“臣学艺不精，不能晓得。但贵妃之症，只怕伏之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