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
“实在你心中明白，百姓难，真的难于乱世吗？”
“我徒。”老者忽又说道。
秀岩美池，溪水婵娟，穿过良田阡陌，一座高雅大院立于艳阳中。
支离兴冲冲陪夏昭衣去见老者，老者已搁了笔，正捏着粗布将小炉上的茶壶提起，缓缓冲泡两杯上好的定陶白芽。
老者没说完。
支离一本一本放开，边翻边看几眼，这时有所感的，昂首朝身后望去，一眼瞧见阳光下立着的少女和大汉，支离大喜：“啊！！！”
“这数年有何收成？”老者转了话题。
夏昭衣拢眉，目光仍望着百姓难三字。
南下，便是逐鹿中原，那是盘据的四方军阀，遍及烽火的烘炉。
老者坐回原处，端起茶盏吹了吹其上热气：“去救沈知彦了？”
离岭群山广袤，峰岭连绵，数十座村落坐落山脚，越往山中越无火食，内山山道崎岖，溪道纵横，到了傍晚，夏昭衣雇来的牛车无路可驶，停在了秋宁坡。
“东。”夏昭衣说道。
夏昭衣没答复，她很慢很慢的喝着盏中的茶，热气氤氲，忽觉工夫光阴半真半假。
夏昭衣看着被合上的书房门，转头看向老者，笑道：“支离老友亦未几，师父莫怪他如此。”
山脚露宿一夜，隔日开端真正的上山之路，待又畴昔一个傍晚和一个拂晓，第三日辰时，他们迈上了离岭揽星峰。
“师父之意，是想令我修身养性，化解胸中戾气，我晓得我当年杀戾颇重，万恨缠心，现在已过这些年，我觉得我已安静宁和，可回程路上瞥见江中腐臭浮尸，师父……李据，该死。”
“师姐！”支离高兴奔来，“师姐你返来啦！！”
舆图极其邃密，背景构图比例好看，山川河道气势雄强，州府地名的落字则秀逸温润。
老者沉默了下，说道：“支离，你出去。”
屋内，老者正在写字，笔端稍稍停顿，肃容变得些许暖和，返来了。
“有的有的，”支离挨着夏昭衣近一些，“小师姐，沈郎君可长高了，更俊了还是长残了，他有提到我没，我的信他看了吗？看了可有说甚么？有没有说这些年为何不找我们？”
茶香四溢，清幽缥缈，夏昭衣在软席上坐下，笑道：“师父可想我。”
老者未答是否，淡淡道：“直接杀掉李据不太轻而易举之事，算不得畅快，毁去全部李氏基业，如同他灭夏家满门普通，方才叫复仇。”
院外数棵千岁古树，百花繁簇，成群的鸡鸭奔来跑去，绕过一片大空位，空位上晒满册本。
放下茶盏后，她安静望向老者：“师父，功亏一篑。”
戴豫闻声赶出，大喜：“阿梨！！”
“所谓百姓，皆是权势繁华者的燃料，”老者淡淡道，“非论乱或稳定，他们的一辈子，烧成一把灰。”
“与他数年未见，可有陌生？”
北上，去找二哥，但夏昭衣明白，老者是在问她要不要对于陶岚。
“仅是说说的话，说不完的，我已写了下来，支离应当已带回。”
鸡鸭一下子吓跑。
“欸？”夏昭衣眉梢微挑，“师父竟有这般孩子气的话？”
“百姓难，”夏昭衣取出当年临行前老者所递三字，垂眸望着，“历朝历代，未曾见过如此怪诞的帝王。向来王朝将末，皆是各路诸侯举兵，奋力保全帝王，哪怕胸藏贰心，也需得师出驰名。为何挟天子可令诸侯，因为要做大要工夫，哪怕诸侯不拿所谓天子再当天子，也得求民气，求名声。但是李据，兵强而退，弃了天下和社稷，倒是省了诸侯军阀再乔装伪饰，他们连借口不消，肆意聚众以侵天下。百姓为肉，群狼共分之，百姓，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