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绍一定懂。哪怕懂了，他也要安抚顾轻舟。
在岳城，一千块钱便能够买一套粗陋的斗室子，顾轻舟就能把乡间的乳娘接到城里来。
想起他，内心不免沉甸甸的，好似入了他的樊笼，摆脱不开。
“轻舟，你返来不久，家里很多事你看不明白，不消惊骇的。”顾绍和顺斯文，“姆妈和姐妹她们，对你并没有歹意。”
“......我看你晚餐没有吃饱。”顾绍用一个红漆托盘端着，双手白净纤瘦，骨节清楚。
翌日早膳以后，顾绍筹办出门，他换了套件纯红色的衬衫，咖啡色的西装，同色条纹马甲，马甲的口袋上缀了只金怀表，外头套一件很长的青灰色大风氅。
司行霈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而她劈面，坐着个文弱的小白脸。
她惊骇他，还怕得不敷！
顾轻舟固然撑着茶青色油布雨伞，可细雨还是打湿了她的衣衿，白狐毛滚边落满水珠，晶莹欲滴。
变相探听他女朋友的身份。
任何的美意对顾轻舟，都是一种安慰。
岳城有很多的舞厅，每家大的饭店，都预备着舞厅，跳舞成了一件非常时髦的事，被贵妇名媛们竞相追逐。
司行霈的脸一下子就冷了。
细雨迷蒙，似愁思轻织，纵横交叉的雨幕像暮秋林间的轻雾，讳饰着繁华，让视野昏黄。
这个家里，除了三姨太主仆，就属顾绍对顾轻舟最有美意了。
顾轻舟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好个小东西，前几天赋经验过她，不准她乱跟男人搭腔，转眼就勾搭个小白相，完整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归去的时候仍鄙人雨，顾轻舟此次没有叫黄包车，怕又在黄包车上睡着，而是直接坐了电车。
“.......明天无事，我带你去跳舞好不好？就当散散心，我看你这几天表情都不好。”顾绍低声道。
他生得白净，这么一脸红，更加显眼，秦筝筝微讶：“你还真交女朋友了？是谁家的令媛蜜斯？”
“感谢。”顾绍低声道，心头很甜，甜得发腻。
慕三娘和何梦德都是很重诺正值的人，哪怕再穷，慕宗河门徒的财产，他们也毫不敢私吞。
顾绍在门口等着她。
顾绍回神：“不是女朋友，是男同窗约了去舞厅，明天他做生辰，大师都盛装去的。”
“请进。”顾轻舟声音低低的，没甚么力量。排闼而入的是顾绍。
她没胃口用饭。
他下楼的时候，顾缃先看到了他，不免惊呼道：“顾家的小克勒，蛮有气度的嘛！”
“我去趟司第宅，晚点返来。”顾轻舟仍用这个借口。
她穿了件中袖月红色绣银丝玫瑰的旗袍，披着一条缀满流苏的长披肩，雪藕一样的胳膊埋没在流苏里，若隐若现，美得不像话。
像个勾魂的小妖精。
顾绍就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先端了蛋糕给顾轻舟，让顾轻舟用小勺子渐渐挖着。
全数换成现钞，另有之前司督军给的那根，顾轻舟有三千多块现金了。
傍晚天晚，街上的行人仓猝，衣袂摇摆着，橘黄色的路灯渐渐亮起，把顾轻舟的影子拉得斜长而薄弱。
“阿哥，你明天好帅气。”顾轻舟感慨。
司行霈薄唇微抿，透出蚀骨寒意。
顾绍却从脸颊一向红到了耳根，半晌浅笑，伸脱手，让顾轻舟的手落在他的臂弯。
他头发整整齐齐，已经脱了大风氅，穿戴裁剪称身的西装，黑曜石的纽扣流转着温润的光，亦如他的人。
秦筝筝松了口气。
到了舞厅以后，他再给顾轻舟打电话，让她坐车到舞厅来。
七八年以后，她肯决计回了外公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