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漾悄悄地伏在宁十九怀中,没有说话,屏住了呼吸,温馨得仿佛一具沉眠的尸身。
又走了七八步,六合气机蓦地一变,呼啦啦地在虚空崩解、重组,扭曲成了一副诡异的风景。
宁十九被噎了一下,刚想说甚么,就见小陆漾扯开本就褴褛不堪的上衣,暴露了白嫩细致的肌肤。
他闭上眼睛,沿着宁十九的身材缓缓滑落,有力又绝望地跪在宁十九面前,收回嘶哑的悲鸣:
往前走?
“不要这么作践自个儿,给我好好珍惜自个儿!你这家伙——还要再活五千年呢!”
“……”
“没干系,传闻死得越惨,身后化作的厉鬼便越短长。你来吧,我不挣扎。”
但是,这个大阵是破了,可鬼晓得前头另有多少层层叠叠的大阵小阵在等着他!
“你问我?”
“你爹你娘你百口的血海深仇,你还希冀别人帮你报吗?!”
由是气愤,由是绝望,由是入魔。
他一边笑着,一边滚下了浓稠的血泪,腔调也破裂得不成模样:
“还能是谁,当然是说你。”
这是陆漾一辈子最痛苦的时候,如果能够,宁十九甘愿本身永久都看不到这份血泪固结的过往,也永久都不要晓得当时候的陆老魔,究竟在一片死寂中暴露了甚么样的神采。
还是绕道?
这便是下一个阵的入口了。
他也能感遭到,对方那一起一伏的胸腔里头,又重新呈现了生命跃动的声音。
陆漾在他怀里挣扎。可宁十九并没有放手,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大的声音喊道:
“杀了——杀了你们!”
除了宁十九本人以外,这片黑红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盘上,就只剩了一个还能转动的人影。
“兵变”之夜,陆家军全军淹没,除陆漾外无人生还。不幸陆家人平生衷心为国,最后却没能死于仇敌之手,捐躯于疆场之上,而是死在了最残暴的叛变之下。
少年对他痴痴一笑,笑容里有三分猖獗,余下的,皆是刻骨铭心的恨意。
陆漾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下贱话,摇了点头,直接向后一躺,岔开了两条腿:
国君叛变了他们。
“甚么?你在说甚么?”
“啊,当然是为了劝你——”
“——英勇地活下去。”
他稍稍抬开端来,扫了宁十九一眼,惨笑道:“……说谁?”
“谁答应你就这么认输了?”
“那种事情,我也是传闻过的,并且,在你们玩弄我娘、我mm的时候,我也大略体味了一些。杀人之前先玩个痛快,我记得你们中的哪位的确这么说了。现在你也——想要玩弄我吧?”
“陆——”
“来,来杀了我——就像你杀死我爹爹、我娘、我全数的兄弟那样!杀了我!”
“……”
“兵变”之夜后?!
这场景、这对话、这类恨入骨髓的绝望,莫非是——
启事无他,唯陆漾耳。
“去死!”
他现在——还好吗?
宁十九为天君不坏之身,又有天上而来的上风,受了伤几近眨眼便好;可陆漾呢?
只不过一迈步的工夫,他仿佛穿过了无垠的地界,或者——穿过了浩渺的时候。
他喘了一口气,愤恚难平,极想再揍一拳;可瞥见陆漾嘴角渗血、目光板滞的模样,却蓦地失了力量,颓唐地败下阵来。
宁十九一下子就看出了此中的辨别。
这个诡谲莫测的阵法,竟然重现了当时的场景。宁十九在明白这一点的同时,心脏忽的痛到扭曲。
他能感遭到,对方那冰冷彻骨的身躯,一点一点地规复了凡人的暖和。
在陆漾心中,这大抵便划一于国度叛变了他们,全部天下都叛变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