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歌朱楼上,
客舟夜雨长,
“父执闻声了吧?”支狩真半截身子浸在江水里,兀自神采安闲,好像立在云端,“唯丰幼年,方能气盛!”
“哼――”一记怒哼声蓦地传来,响如炸雷,顷刻压过了四周的轰乱声。一人直掠数丈,跨空而来,落在船面上,灼灼望向支狩真。
刘伶一愣:“兄台何出此言?”
江上舫船,岸边山崖……蓦地响起世家娇女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谢玄扭头瞥见王凉米的花痴样,心头忽觉不爽,下认识地攥紧拳头。
“十万年前,孔母踏神人足印而生尼;八万年前,刘母梦赤蛇投怀而生隆;五万年前,伊父梦紫光天降而有炎;三万年前,曹父见青云绕梁而有德。”支狩真凝睇潘安仁,侃侃说道,“若按你的说法,孔尼、刘隆、伊炎、曹德四位破裂虚空的无上宗师,皆是来路不明,血脉稠浊之人了?”
“听弦知音,此子有兴风作浪之心。今后倘若建康动乱多事,必定祸出其子。”那人嘿嘿一笑,对刘伶拱拱手,“败兴而来,兴尽而归。刘伶兄,他日有缘再与你喝个痛快!告别了。”
“世家弟子的脸,的确被你丢尽了!”
登高洗净尘霜,
四周的乌云业已散去,围观的世人瞧见一场龙争虎斗被莫名打断,禁不住起哄号令,呵叱漫骂。
“好一个少年白马郎!”刘伶点头晃脑,仍在回味“京都百里繁华,我只一骑白马闯。”这句佳词。
断雁岔路茫,
少年一步步走向潘安仁,广袖飘荡,风韵神秀,即使走在暗沉沉的帆影下,也好像月下冰池,雪夜流泉,透出一泓幽亮的清艳。
“有点意义。”刘伶身边那人干脆坐下来,屁股挨着崖边,两腿荡在虚空。下方便是百丈目炫江渊,巨浪轰发吞吐,此人泰然自如,刘伶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少年郎,
“你这死蹄子!”谢玄悻悻拍了一记婢女的香臀,后者娇笑着逃开。
他不容分辩,立马脱手,五指清气流转,术诀变幻,一匹银光闪动的水练从指间绽出,不竭拉长,如同晶莹锁链,狠狠抽向支狩真。
“机遇来了!”
“潘三眼搞甚么鬼?”
王夷甫楞了一下,“咣当”一声,舱壁吊颈挂的书画滑落在地,水流从地板裂缝里渗入出去,书画的颜料晕化开,变得模恍惚糊。
“父执经验错人了。”支狩真傲然一笑,“琴词一道,我也比你潘氏后辈更有才啊。”他跨前半步,临舷凭江,洒然一拨箜篌,琴弦空灵鸣响。支狩真放声歌道:“
“你鄙视前贤,是为无德;你冲撞商船,是为无礼;你揭人家私,是为无耻。”支狩真袍袖一甩,动姿萧洒,“一个无德无礼无耻之人,难道丢尽了世家弟子的颜面?”
“燕人?”刘伶眉头一蹙,男人高鼻深目,眸子灰黄,身躯高大粗暴,像是出高傲燕的部落野民。
拔剑跌宕击浪,
绯红色的剑光一闪、一折、一旋!
光可鉴人的乌发在江风中吹拂如丝。
江水不竭上升,曲调越拔越高,琴音歌声御风而飞,飒飒直上青霄。一曲结束,余音袅袅,犹似云烟渺渺,飘散天涯。四下里寂然无声,过了很久,才发作出雷鸣般的喝采声。
“公子,快跟我走。”王夷甫面色寂然,快步而入,“我等行藏已露,对方用心驱船相撞,不过是逼你出来表态。幸亏我在船底埋没了一艘潜鱼符艇,可从水底神不知鬼不觉地避走。”
“世侄幼年气盛,对‘才’又懂很多少?何谓才?我高门大阀后辈可不是只懂武力的蛮夫,须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是才,无一不通大道天途。”他转过甚,以经验的口气对支狩真道,“京都人才济济,世侄莫要坐井观天,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