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稻草人盯着他,语声干涩,带着一点巫族特有的喉塞音。
“往前走,一向走进田里。”背后的声音说道。
他并未急于逃窜,悄悄无声滑下魔鼠背,身上的气味也在一顷刻消逝。而在魔鼠背上,留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躯壳。
“雨冥冥兮山苍苍,云茫茫兮雁啾啾……”稻草人的声音荒腔走板,忽高忽低,倒是支狩真从小听惯了的巫族调子,透着一股说不尽的苦楚。
起舞的黄魔神情生硬,眼里充满了激烈的惊骇,汗水从他满身毛孔抢先恐后地冒出来,收回浓烈的血腥味。
可他只是个混迹底层的魔人,哪够资格去将军府看甚么魔女跳舞?没亲眼看到过,他那里会跳?
稻草人犹自唱着“路遥遥兮雁难归,思故里兮徒离忧……”支狩真俄然记得有一次,半夜里他被暴雨吵醒,偶然中瞥见支野孤零零地坐在竹楼下,对着飘摇欲灭的篝火,哼着巫族的歌谣。
魔人神采发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倒是传闻过“跳舞”,据传各洲的大小将军府里,都有这类奇怪玩意儿,仿佛是让标致的魔女做一些希奇古怪的行动,给将军们取乐子。
不知不觉,肥大黄魔已靠近荒田边沿,只要一个扑跳,便可逃出。“去死吧,你这个杂草蠢货!”他转头冲着稻草人号令,一把抓住一株谷穗,连根拔起,身躯顺势腾空数丈,冲向火线。
连他跨骑的魔鼠也中了牵丝咒,人立而起,几次挥动四肢,显得笨拙而风趣。
草俑的十二种祝由禁咒术一旦择定,不能变动,十二种咒术能够几次发挥,不消破钞质料,反噬也由草俑接受,于己无损,只需耗损自家的一点气血便可。
但他也可再炼稻草人,将其修补,直接变成自家草俑,担当它本来的十二种咒法。比如稻草人施出的定身咒,能力神妙莫测,不但施咒质料绝迹八荒,连详细的咒法也一并失传。
支狩真远了望着稻草人,暗自策画。遵循厌胜禁俑祭术的秘法,他能够采纳草俑身上的眠春草、枯夏草、荧秋草、忍冬草等主料,自选十二种能力强大的祝由禁咒术,炼制一具新的草俑。
“啪――啪――啪――”稻草人时而弯下腰,双手击掌;时而后仰抬膝,双足轮番踩踏。魔人亦步亦趋,跟着稻草人手舞足蹈,完整停不下来。
“砰!”魔人落脚之处,仍在荒田当中。
另一个肥大的黄级魔人俄然动了。
魔躯将贰内心的一点情感放大,仿佛一枚投入湖水的石子,向外分散出波纹。
那是失群的秋雁。
“嘭!”魔气沸腾,魔人和魔鼠齐齐炸开,血水喷在稻草人身上,被刹时吸干,飞溅的碎肉也落在荒田上,敏捷溶解。
支狩真悄悄一叹,稻草人的舞姿非常熟谙,恰是巫族传统的祭奠之舞。
鬼打墙咒!
凡是,草俑一共可包容十二种祝由禁咒术,对应巫族泉源的十二祖巫。但生出巫灵者,可由草俑与巫灵互感通灵,衍变出第十三种奥秘的天然咒术。
支狩真一目了然,魔人中了祝由禁咒术的牵丝咒,沦为草俑的牵线木偶,受其节制。固然祭炼厌胜禁俑祭术的巫族已死,但草俑的咒术仍然保全了下来。
魔人当场愣住了,紧绷欲发的魔气不由一松,拳爪兀自对着稻草人。“跳――舞?”他瞪大眸子子,满头雾水地反问道,一点没明白对方的意义。
他看不到父亲的脸,只瞥见刻薄又佝偻的后背。篝火被水气打湿了,几缕烟飘出来,消逝在黑茫茫的雨夜里,像山林深处一两声孤渺的雁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