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不会是本来的模样。”他在内心说道。
他眯着眼打盹，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回到了百灵山，一头扑进冰冷的溪里，装疯卖傻捉鱼；偶然候，他背出大段晦涩的祝由禁咒，支野会递来一块野蜂巢，他咬得满嘴流蜜；他想起巴狼仰天对月的长啸，以及清风在狭小的天井里传授剑道，被暮风吹起的斑白鬓发；他记得初入建康，谢玄玩弄本身的促狭，也记得本身如何故牙还牙。可厥后入狱了，谢玄第一个为本身出头喊冤，恰好还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惫懒样；另有胖虎递来的油腻鸡腿；鲤人阿光朴素洁净的笑容；长史王夷甫深深折腰的哽咽；画舫里世人啸声相合；谢咏絮把剑击节，对他说“一剑在手，自当披荆斩棘！”；与空豪烈擦肩而别的一刻，空真融入了本身……
他冷静起家，昂首瞥见夜色中一团线条温和的白影，悄悄地坐在竹梢上。
“呲――”嵇康用铁钳夹住长剑，放入清冷的溪水。一股白烟升腾而起，烧得通红发亮的铁剑当即变成了一抹翠绿，在水中闪动着明艳动听的寒芒。
这番心机，畴昔他是断不会对旁人说的，现在却安然相告，让支狩真本身也有点不测。
他语声沙哑，浑身近乎虚脱，长发湿淋淋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面庞也颇显蕉萃，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很多。
支狩真没甚么醉意，身子却被浓酒弄得有些炎热，干脆躺在凉澈的溪水里，任由薄衫被湿漉漉地渗入。
星光清冷如水，透过上方的竹叶漏下来，映得溪水乌黑发亮。世人衣衫半解，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侍女也似一根根剥了壳的嫩白春笋，蜷卧在名流们的怀里，妙处半遮半掩，被晚风的细波撩得柔如绒草。
“七弟，你来得恰好，帮我拉一下风箱！”嵇康大声喊道，上身暴露，肌肉贲张鼓起，闪闪发亮的汗珠不时从脊背上滚落。
支狩真来不及叫停了，只得服从嵇康的叮咛，以一息之气来回推扯风箱，动员满身骨节弹颤，让嵇康的淬骨秘法开释出最大的能力。
竹林内萤火流烁，叶影婆娑，一条明灭闪动的溪水穿林而绕。水面上，漂泊着点点莲花灯盏，随波摇摆光影。岸边的岩石大而平坦，干净泛白，摆满了各色生果好菜，丹丸药散。
“剑名丝竹，长三尺，宽两指，重七斤，以碧松金、寒翠铁、绿竹晶三种铁石相融，形如竹叶，锋锐轻灵，特别能阐扬出音剑术的能力，生出异响。七弟，你且试剑，瞧瞧手感如何？”待到白烟散去，嵇康探臂一抛，将丝竹剑抛向支狩真，脚下却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支狩真骨骼的杂质也在不竭排泄，骨髓变得空灵剔透，骨节轻灵如风，一身奇特的风骨逐步天生。
他们都喜好原安，喜好本身，对本身充满了各种期许。这让支狩真感觉心热，又非常忐忑多虑。他谨慎地绕过世人，沿着盘曲的溪水信步而行，垂垂走入竹林幽深处。模糊约约，闻声溪流的另一头传来“叮叮铛铛”的打铁声。
“七弟，推拉用力要均匀，不能忽忽视重，要保持好稳定的节拍，如许才时令制住火的温度。”嵇康一边指导，一边掌钳翻动铁块，几次锻打。
这些旧事，这些人，像天上的云影，无声飘过闪动的水面，一时历历在目。
“小安子，来来来，坐哥这里舒畅……”谢玄揉了揉惺忪的醉眼，冲着支狩真乱招手，又挪了挪屁股，将当作肉垫的侍女让出半个身子来。
“七弟，你如何有闲情过来？”嵇康瞥见支狩真捧着酒坛而来，不由一愕。原安向来律己极严，搬来竹林也一向闭门苦修，美满是个少大哥成的性子，想不到也有放浪形骸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