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躬沉默了一会儿，才将将阴沉笑道：“不经你说，我几近忘怀了，锦衣卫么？我仿佛也是。”
夜无眠歪倾斜斜着身子，在一干熟人、仇敌、陌生的锦衣校尉的目光下，原地摇摇摆晃，踱起步子来。
“北风吹凌谁似我，狂歌痛饮月沉西！”
“当时我只是笑，我一介江湖散人，要甚么官身？我又不想当差。俗话常说，当差不安闲，安闲不当差！牟斌却说，只是领着罢了，锦衣卫中不干差的佥事，不止我一人。我看在老友面子上，领就领了。”
当压迫感极强的威势铺来时，他都明白了。
鼻子吸溜耸动，两挂清涕，冻得收也收不住。
楚长躬把令牌扔给周咸。
雪落在头顶，头皮的温度使之融了一些，挡不住这晶莹的热忱，不一会儿，就堆叠了很多。
“哈哈，老皇历了！多年前，我晋入第三境地时，从北京来的老朋友，牟斌，哦，你们所称的前任牟批示使，传来圣旨称，孝宗先帝封我为，南京锦衣卫佥事。”
那是一其中年人，身穿一领青绿色氅衣，半儒半道打扮，手提一柄长剑。另一只手，却捂着肚子。血感化了他的衣服，腹部是重灾区，鲜红而黑，一滴一滴，往下淌落。
“呵……”
“楚，楚长躬师叔？”
周咸低头，几近是呕出几个字：“正六品。”
“哦？你刚才说你是？”
夜无眠，一步步，走到了周咸的身前，脸上残留着笑容，是对生无所望，对死无所感的宽释。
“正四品大还是正六品大？”
“给她！”
“南京锦衣卫百户，周咸。”
“楚大……楚佥事，此牌百真而无一假，是我锦衣卫之信物。先帝既赐，锦衣卫必定造册，有据可查，卑职怎敢质疑其效！”
把酒壶摔碎。
周咸不敢不答，咬牙道：“正四品。”
夜无眠哈哈一笑，赶在周咸之前，叫唤道：“四品大，四品大！好个四品的大官爷，且莫要耍官威了，你既长剑在手，当有剑客的风采，何必摧辱人？快快来杀我！快快来杀我！”
他看着令牌，淡淡念叨：“锦衣天子亲军佥事楚。”
夜无眠接了酒，“砰”地一声揭开酒壶封口，也不管辣不辣，烫不烫，仰着头，大口喝了起来。
“你呢，周百户，你是几品？”
夜无眠伸脱手来，作出一个向周咸索要的姿式。
夜无眠犹未闻声此话，一壶酒，越喝越猛，越喝越狂，喝到前面，酒水溢出，沿着嘴巴、脖子流了下来。
“呵呵，李冬师侄，一个月前，你与小女追竞‘岳府双璧’之名，小女惜败于你‘天赋下之忧而忧’的招数之下，输得心折口服。不过你那一招，固然相同了六合，却只阐扬了一成六合之力，且速率又慢。”
寒魄剑好似与仆人通了情意，也在微微颤着，荡漾而出微小的剑鸣之声。
青丝顶白头，衷肠结断肠。
周咸强行保持着笑容，道：“是如许的，我们的钱千户，日后果被贼寇张大球偷袭，受了重伤，临时拜托我，代行千户之责……”
周咸走到哪儿，这个校尉就卖力热酒热到哪儿。递送到周咸手中的时候，酒壶都还冒着热气。
光阴直越八百年，他仿佛碰到了诗仙，抬起手来，邀向天空的明月，也作醉后诗兴大发。
周咸看向楚长躬，抱过拳后勉强笑道：“足下但是岳阳楼的楚长躬大侠？久闻大名，未及拜见，无礼乃尔，万望恕罪！某是南京锦衣卫的周咸百户。”
他目光闪动，又转向闭上了双眼的李冬。
顿时便有颠着步子，哆颤抖嗦的校尉，捧来一壶酒。
小寒夜的雪，越下越大，贩子静悄悄的，夜无眠讨酒喝的声音，飘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