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桂花树下初遇这个少年的时候,季鸿恍忽又回到了二哥与他采摘野桂的那天,季延的年纪差未几也就是那般大,奉花吟诗,风骚俶傥,乃至于少年双袖盈香走过来时,几乎让他觉得本身又在梦中。但大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好似明天的桂花茶,昨夜的荔枝酒,老是带着一股甜甜的味道,总能让民气中轻巧起来。

想起二哥,他神采更是阴霾了。二哥才调出众,百年难遇,季鸿曾听闻山中有高僧大道, 能以报酬介与怨魂互换精魄,令其重返人间。这多年以来,他常常梦到二哥的背影,他想问问二哥是否恨他怨他,是否想借他之躯回归尘凡。可二哥不答,只用一张黑洞洞的没有五官的脸盯着他,以后便不断地不断地往前走, 将他远远地丢在前面。

季鸿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穗穗的头,把小碟往她跟前推去,道:“你吃罢,我再给你小年哥哥敲便是。”说着便又在地上排开四颗核桃,重新拿起板凳腿。

这一|夜下来,腿都好险要压断!低头再一看,手腕子被人家握了一夜。

余锦年既不喜好牡丹芍药之类繁华都丽的,也不热中平淡素雅的菊兰之属,反而是迎春、海棠、小蔷薇一类活泼娟丽的花更入得他的眼,故现在早一瞥见花贩车上的茑萝松便拔不动腿,想弄两盆在后院里栽种。

前头花贩捧着一碗糯米粥,中间站了三两个门客,都耸着鼻子要与他分一勺来尝尝,那花贩天然不肯,端起碗来就是哧溜一大口,好险呛着,喝罢抹一抹嘴,感受仿佛冻在身材里的汗都渐渐蒸出来了,不由舒畅道:“酸酸辣辣,痛快!不愧是叫神仙粥,整小我都和缓了!”

打发了穗穗去送瓜子果仁,余锦年当下就钻进了厨房,要给阿谁不高兴的冰块精做个别的花腔。

乌黑的粥,鲜红的枣,洒金的桂花,舀一勺入口,即便没有枣花蜜,熔化在喉舌间的气味也充足甜糯,勾出了季鸿沉寂好久的胃口。待余锦年跑回厨房拿来枣花蜜时,惊奇地看到男人已经将那一整碗山药羹给喝完了,连碟中的金鱼糖饺也吃掉了好几只。

季鸿不由放下书,捡起外衫披在身上,朝着内里走去。

“可另有那里不舒畅?头疼,胸闷,口恶?”余锦年将羹碗推畴昔,又道,“吃点山药羹吧,和缓胃气。你如果喜好甜些,我另有之前酿的枣花蜜。”

被大庭广众扣上了“肾虚”帽子的季公子淡然地饮下一口清甜茶水,端坐之姿萧萧肃肃,白杯玉手,举止端宁,仿佛贵家之风,他定定地看着杯中漂泊的茶梗,轻叹一声,道:“实不相瞒。季某……无家可归了。”

季鸿擦动手指,有些迷惑:“为何不吃了?”

看到这,余锦年端着素黄雀走了上去。

就如同那日给了马车中的花娘几颗果脯般,他也抓了一碟瓜子核桃、一碟冬瓜糖与蜜橘皮,筹算送给季鸿打零嘴。

明白瓷的盘子孤零零卧着几只黄雀,余锦年灵机一动,便又快手快脚地烫了几根小青菜,绕着白盘摆上一圈,倒是营建出了一个“黄雀衔枝”的意义来。

季鸿能够是看不下去了,俄然伸过手来,就着余锦年的手微一使力。

但是昨夜……季鸿垂下眼睛,乌睫轻微颤|抖起来, 昨夜他好似抓住了二哥的手。固然他已想不起昨夜与二哥遗魂说了些甚么, 却总记得他握住的手并没有设想中那么冰冷, 乃至是暖的, 如活人普通。可惜二哥还是没有说话, 脸上也似蒙了一层薄雾, 看不清究竟是甚么神采。

背面床上季鸿俄然悄悄咳嗽了两声,他也没闻声,一心都扑在内里走远的果仁担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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