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未尽,城门尚且紧闭,寒雨连缀,冷煞人,如果往昔,许易一跃而渡,他既筹算以凡躯,来源练表情,便老诚恳实缩在城墙根下,寻了个褴褛矮棚避雨。

七个肉包不过五息,便全数被许易送进了五脏庙,心疼得他将近掉泪,悔怨未曾细细咀嚼,此人间至美之味。

待将老头送到了地头,帮着老头把粗陋的摊子支起后,许易抱拳一礼,便即告别。

岑夫子多次相劝许易退隐,获得功名,并包管凭许易之才,必然能高中金榜,将来便是一任卿相,也不过易如反掌。

老头儿揭开烤炉边上放在小火炉上咕嘟的大陶罐的盖子,用那嘴阔肚浅的土碗,给许易结健结实舀了一大碗。

虽是拂晓将至,天气还是暗沉,面前的浩浩江水接着巍巍楚山,在苍茫的夜色下,倍显孤寂。

淮阳渡口往西三十六里,便是东都城。

又挨了半个时候,晨光微吐的时候,咿呀一声闷响,城门终究翻开,这时,雨水也歇了,霹雷隆,城门前像是起了闷雷,倒是久候的运输雄师,齐齐朝城内进发了。

距分开城门的时候不久,城门边上,赶着大车,筹办入城,卖米卖菜,做早餐买卖的,卖柴火,运酒油的,扛着野味、河鲜的,各路人马,围在一处,灯火幢幢,也自有一番热烈。

未几时,乌篷船已泊岸,许易跃登陆来,对着岑夫子抱拳一礼,转头别过。

当第一口滚烫的红油,流入喉头的顷刻,许易发明,成仙成佛也不过如是。

“百年修道原是梦,未妨难过是清狂。”

熬到第二天早上,他已经三顿没吃了,腹中的饥火,等闲摧毁了他最后的庄严。

在东都城中,逛了几日,他是越混越苦楚了,十枚铜板,只剩了四枚,再混下去,怕是要饿肚子了。

终究,这一天,最后一个铜板,也被他换了两馒头,如享用天下至美珍羞普通,把馒头掐成一条条的丝线,每一次都要等那丝线在口中化开后,才舍得喂出下一口。

许易长身而起,抱拳道,“一起同业,滋扰很久,和岑兄畅谈,令人如被东风,不知天明将至。”

从火红炉膛中取出来的饼子,披发着惊人的麦香,许易是个老饕不假,但从未曾想过,这最粗糙的食品,竟然能收回这么原始诱人的香气。

梆梆两声,船面上传来声音,“老爷,许先生,淮阳渡到了。”

七个肉包下肚,并未曾燃烧他腹中饥火,反倒让他更饿了,没何如,只好跑到河边,饱饮一通河水,挨着回到了他在南墙根下的临时住处。

捧着三个热乎乎的烤饼,他像是捧着三个太阳,热气满盈满身,咬上一口,嚼劲实足的饼子,敏捷暖和了口腔,让他的身材,终究没那么冰冷了。

许易抱拳谢了,接过那土碗,小口小口地抿着,滚烫辣喉的胡辣汤,才一入腹,周身的冰冷被一扫而尽。

岑夫子亦抱拳相答,“若非族中琐事沉重,某真想和许兄再聊上三日三夜,也罢,许兄已有岑某地点,待许兄在东都城中安设安妥,还请千万与我去信。”

许易腹中饥渴,一起上替别人誊抄案牍,赚的几个碎银子,早花的精光,岑先生倒曾重金相赠,被他婉拒,现在腰中就剩了十三个铜板,挨到卖烤饼的塌鼻子老头身前,策画一番,花了三个铜板,买了三张烤饼。

行出十余步,便听岑夫子做歌相送,情义深沉,令许易极其感念,心念一动,边行边吟道,“寒雨连江夜入吴,黎明送客楚山孤。邕阳故交如相忆,一片冰心在玉壶。”

老头咧嘴笑道,“不要钱,相公一看便是读书种子,豪杰流浪,小老儿一双眼睛不瞎,相公不是凡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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