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极舍不得的。

陆凤台见了满桌的钱,不易发觉地叹了口气,抱拳问道:“贾相公,末将能不赌了吗?”

六浑纯自是极少见的,赔率又高。

“你若输了,写个欠条便是。”

“呵,当朝大员……轻浮。”

陆凤台赶紧抱了抱拳,低声道:“谢贾相公饶了末将这一遭。”

短短一年间,李瑕已从一介死囚到名扬川蜀,阵斩蒙古宗王了……

“都说了,关扑的时候不必这般拘束。”贾似道只是笑,笑容非常玩味。

幸而宋军伤亡不算大,抢回很多人丁与辎重,且斩杀都元帅、蒙古宗王各一人,战果多与耗损,算是与余玠光复汉中一役相称。

立下如此大功,可惜倒是间谍暗计,上不得台面,劳功不能彰显,贾似道却也不急,反而是自请到两淮镇守。

“犒赏该会有的,但愿不会分开叙州吧。”

“李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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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元忠亦是推上一交子,道:“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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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官更有前程。”李瑕随口对付。

“就这几个月吧,不捉紧的话,只怕比及来年烽火又起。”

他们玩的是“关扑”,就是在罐子里摇铜币,猜有几个正面、几个背面。

去岁,蒙哥遣塔察儿、帖里垓打击两淮,以共同川蜀的战局。

而李瑕身为知县,不能太久不在任上,八月二十三日,他便出发返回庆符县,聂仲由出城相送。

“派人带封口信畴昔,奉告他……北面的老东西我联络了、临安的小娘子我赎了。再问问他,逢年过节连个礼品都无,像话吗?”

“不错。”方元忠道:“赌桌上你怕了就退,疆场上也要弃同袍逃命吗?”

这谍报恰是李瑕等人从北面带回,朝中唯贾似道算是正视此事,派人赴山东与李璮联络。

贾似道还未说话,那边袁懿之已喝道:“陆凤台,莫绝望。”

贾似道已改任两淮宣抚大使,统兵于庐州。

到任以后,贾似道除了整兵抗蒙,又暗中汇集了丁大全之亲信、淮西制置副使袁玠的各项罪证,只等今后扳倒丁大全。

李瑕最后交代了一句,道:“军中将士的犒赏必然不能薄了,你牢记极力图夺,若碰到刁难,就找蒲帅。”

他三十七岁的人,大儿子都十四岁了仅比李瑕小三岁,但自从他说过把命卖给李瑕以后,已甘心折从李瑕叮咛,遂有“领我等杀敌”之说。

“另有你们两个,别跟个狗似的,被算计了知不晓得?!”

“酒囊饭袋罢了,阿郎陪他们玩玩,赚个乐子不是吗?”

“十几年练的技术,非说我是出翻戏,好笑。”

袁懿之押上一堆交子,道:“纯三。”

聂仲由却很当真,道:“我想着,你若跟随蒲帅,迟早能成为一方大将,领我等持续杀敌。”

陆凤台只觉一口气堵到胸口,心疼欲死。

李瑕翻身上马,抬了抬手,径直策马而去,身后五十余名庆符马军跟上,扬起一阵灰尘。

陆凤台目光瞥去,见贾似道已专注与函件之上,他又看向桌上的罐子,已被人缓缓翻开。

李瑕对升官毫不在乎,乃至并不想高升,他更在乎的是在此战当中的生长,在军中建立的人脉与声望。

他不会背更多诗,能想到这一句,还是客岁北上过采石矶时韩承绪念过,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情境已仿佛隔世。

陆凤台无助,只幸亏欠条上盖上指模,脸上已尽是寂然之色。

这局轮到贾似道摇罐,他顺手便将桌前的一堆银块押了出去,道:“纯六。”

陆凤台神采愈发苦涩,道:“那么将押纯五,输了也是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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