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太后眼眶一红，低声唤道：“十五郎？”
“吾皇万岁——万岁——千万岁——！”
苏瞻缓缓转过身来，向御座上的赵梣和向太后膜拜下去：“臣奉先帝遗命，蒙娘娘陛下信赖，承燕王殿下之正视，身为宰执之首，三个月来兢兢业业，不敢有斯须忽视，本日罢相前，臣另有最后一奏。”
九娘不自发地挪开视野，看向天上月。
陈太初柔声道：“六郎待你，你尽可放心。他毫不会广纳后宫的。虽有祖宗旧例，但六郎向来不是循规蹈矩之人。”
向太后抿唇不语，看着左下首云淡风轻面不改色的赵栩，内心有一些迟疑和欣然。
百官随之大声拥戴：“请燕王即位——！”
百官里也有人觉悟过来，苏瞻就是苏瞻，此奏一出，离他再次拜相的日子还远吗？
苏瞻看着赵栩深不见底的眸子，心中苦涩难当，结党营私以百官威胁两宫，他怎会是这类奸佞之人？弃外城之策并没有错，但情势窜改后，没有错也有错，他来担负便是。赵栩话里给他留足了余地，不阔别朝政，便有再次拜相的契机。
张子厚却一声不吭，他亲目睹到向太后与赵梣三个月来变得非常亲厚，如果两宫不甘心退位，便又生出了嫌隙，倒不如在天下承平后再议此事，顺水行舟势不成挡。而赵栩带着赵梣插手宣德门之战，他竟吃不准殿下心中所想，是要赵梣知难而退，还是殿下在壶口一跃后已偶然帝位。
百官一阵嗡嗡声后，纷繁躬身向苏瞻施礼，承诺会为朝廷和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苏瞻胸口一酸, 他因赵栩才再次拜相，诸多利国利民之策，只待战事停歇火线能一展雄图，他微微躬身道：“和重有负殿下所托，实在无颜以见殿下。”
赵栩的眸子落在苏瞻的背上。确切可惜了。
赵梣却挪动小短腿，走下御座，来到赵栩的面前，仰首道：“今便祗顺天命，出逊别宫，禅位于燕王栩，一依唐虞、汉魏故事。”
殿上世人都一呆，燕王不是在挽留苏相么？罢相？他方才是说了罢相两个字么？很多人面面相觑，再看向上首的苏瞻。
赵栩谛视于太后身侧空荡荡的御座上，那边曾经坐过他的父亲、他的弟弟，另有他的两位兄长也对这个位子觊觎多年。他躬身对着向太后行了一礼，却还是沉默不答。在见到阿妧的顷刻，见到她瘦了那么多，他的确踌躇了。若他即位，她少不得要日夜操心，那不是他想见到的，不是他想要给她的。
陈太初见九娘说得一本端庄，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殿上又静了下去，很多人微微抬起眼皮，在赵梣和赵栩身上来回打转，心惊胆战。
南薰门外三十里驿站处，近百骑放缓了速率。
向太后感慨万千，柔声道：“苏卿奏来。”
“我也没尝过，你怎地不带上我？”
苏瞻回身拱手道：“诸位臣工，叛党方退，百废待兴，还请诸位经心全意效力朝廷，死守其职。若因和重而弃朝廷与万民不顾，岂不陷和重于滔天大罪当中？千万不成！”
赵栩不由闭了闭眼，鱼和熊掌，他想兼得。
“唯有君子心，显豁知幽抱。”赵栩叹道：“还请和重仍在资政殿担负大资，每日入宫来给讲课。诸多大事，陛下和娘娘仍然有赖和重出运营策。本日和重你替百官顶罪，百官亦愿与你共进退，身为人臣，这等光荣亦极其可贵。”
九娘脸一红，转过身来，却一怔。
向太后站起家来，指了指赵梣让出来的御座，叹道：“六郎勿辞，此乃先帝遗命，你当不负祖宗所托，励精图治，复兴大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