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相公!殿下――东城南城的守将开了城门――敌军已杀入城中!”
赵棣喘着气,抓住披帛想扯松一些,脑中一片空缺。
岐王和孟存视野相碰,各自垂眸不语。孟存松了一口气。
衣架横杆上的藕色披帛,因门开门关悄悄荡了两下,繁密的粉色芙蓉斑纹跟着动了动。
紧握着披帛的手有些颤抖,茶水一涨一落如潮流,未几时浅可见底。张蕊珠侧身坐在榻沿,披帛软软地搭在案上,案几的木面也湿了一块。
握紧了披帛交叉后的两端,张蕊珠闭上双眼,想起那夜在延春殿他看着本身的眼神。他不是不舍得她的,只是被她那段话说动了,是明白杀了她也于事无补。
半晌寂静后,殿中大乱。
张蕊珠抬起眼,紧盯着屏风内,模糊可见帷幔低垂,毫无动静。今晚的汤里,她特地安排御厨和御药加了安神的药,为了让赵棣能好好睡一觉。赵棣还夸她知心,想得殷勤。
张蕊珠浑身颤抖,手中披帛有力坠落在脚踏上。赵棣砰地跌落在脚踏上,那湿的披帛仍然毫无松开的迹象。
各个城门洞里鱼贯走出很多洛阳军士,两侧长矛长刀在手的西征军将士涓滴不敢懒惰。
她忍不住伸脱手指抹了去,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柄玉匙,悄悄地咔嗒一声,玉锁开了。
她风俗睡软枕,赵棣却喜好睡硬枕,间中的空地大,披帛穿畴昔,绕上两圈,他毫无知觉。她内心又酸又疼,眼泪掉在赵棣手背上,他也毫无知觉,将他手腕也缠住打了好几个结,芙蓉花开在他胸口,他看不见。
外头火光摇摆,人声突然鼎沸。殿门被撞开。张蕊珠吓得失魂落魄,手中不知该下死力还是松开来。
“我那里行,你来!”岐王转头怒喝:“还不快些脱手。”
众将簇拥着赵栩而来。朱红领巾在风中猎猎飞舞,盔甲的甲片摩擦声和脚步声异化在一起,令人悚然生畏。他们身后潮流般的军士将太极殿外团团围住。
“救驾――!救驾――!”
禁军和内侍扭住了跌坐在一旁的张蕊珠,面面相觑。盛宠于一身的贤妃如何会刺杀官家?恰好他们皆亲眼所见。
“皇叔请起。大学士请起。诸公请起。本日未起兵戈光复洛阳,乃是诸位之功。”赵栩伸手扶起岐王,语带伤感:“还请带吾去见见五哥,再一同去太皇太后灵前膜拜。”
忙了大半个时候,张蕊珠靠着罗汉榻用完了一小碗粥,又洗漱了一番,这般折腾,帐幔里仍然毫无动静,常日警省的赵棣睡得死沉。晚词出去在她耳边悄声回禀了几句,张蕊珠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看看更漏,目睹要四更天了,挥手让世人退了出去。
但是蕊珠为何要杀他?赵棣不明白。
岐王三步并两步冲了出去,手忙脚乱地替赵棣解松披帛,不想披帛缠了几缠,又交叉又有打结,竟然如何也解不开来。余人慌乱中皆不敢上前,只将寝殿屏风表里挤得水泄不通。
碎裂的披帛散落一地,赵棣悄悄躺在岐王臂中,内侍们将他抬回床上,医官们闻讯而来,各种施救。
西征军的一名副将蹬蹬蹬上了楼,斜睨了他们一眼:“不消怕,陛下有旨,洛阳降军一概不杀。”他挥了挥手:“去城外虎帐吃早餐吧。本日有油饼。”
从城内再度转回城门出的传令军士大声喝道:“天子诏曰:归顺者活――抵当者死。不得扰民――违令者斩!”
赵棣如离了水的鱼扑腾着往床外倒。披帛微微荡了下来,似有一线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