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沈拓施翎其人，有大义，你于他们又有汲引之恩，赏识之情，说不得还能借他们一力以得全面。
“够了。”季蔚琇大怒，“阿兄事事安排安妥，可问过我愿不肯？如果侯府灭族，阿兄可问过我愿不肯苟活？阿娘呢，我阿姨呢？嫂嫂与侄儿呢？让我作一个人间无依的孤魂？那边可为家？阿兄，我不肯，我不肯。”
季蔚明头也不抬：“激将于我无用。”
雏鸣，势如累卵，我们不能因阿爹胡涂举家断送。刚好你在桃溪为官，此处水路通达，进退有路，如果事发，你也能得一线朝气。
你遣人清查桃溪神医之死，应知内里有昱王的手笔，二郎恐怕不知，当初看望名医之人，也是昱王。昔日千方百计为兄长安康殚精竭虑之人，本日处心积虑置兄善于死地。皇权，狰狞如兽，伏在一隅，宿在心尖，只等哪日噬民气魂。
季蔚琇欣喜：“阿兄情愿解惑？”
季蔚明心头荡漾，又感安抚，又嫌弟弟过于纯良，想要教诲几句，又恹恹罢了主张，转而道：“禹京眼下看似风平浪静，倒是暗潮澎湃，太子身材日渐废弛，卧床月余，大家心机浮动。昱王一系，更是敛财积势，以图后举。侯府一个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季蔚琇心中肝火难以宣泄：“贤人专断之君，雷霆手腕，生杀予夺，他们竟敢妄动储君，事发便是倾族灭家之祸。”
季蔚明可贵暴露羞惭之意，却道：“阿娘骗你的，我何曾做过这等好笑之举。”
季蔚明也笑：“昨日横眉竖眼，恨不得拂袖而去，本日便消了气。”
季蔚琇也知此事不成，寂然坐下。窗外还是霏霏细雨，灰扑扑的铅云，沉沉地压在那，无摧城之势，却惹人生厌。烛火跳动间，暗影浮动，似藏鬼怪。
季蔚明立马认错，道：“是阿兄说错话了，二郎莫要与阿兄计算。”
季蔚明看着他笑道：“以退为进于我也无用。”
季蔚琇笑：“是，应是阿娘骗我的。”他看着季蔚明白玉普通的双手，不染一丝尘垢，喉间一哽，道，“阿兄待我如父如兄，我又怎会怨阿兄呢。”
季蔚明笑道：“小儿率性之语。”
季蔚琇点头：“旁人的我不敢猜想，阿兄却不会害我。”
季蔚明挥退长随，扬眉反问：“如何, 二郎对阿兄心生痛恨？”
季蔚琇心头一跳，忽笑道：“我听阿娘说：幼时我生得平常，学话也慢，阿娘将我抱给阿兄，阿兄各式嫌弃，但是，阿娘要接回我时，阿兄又不肯意，还道：他虽生得丑，好歹也是我阿弟，总不好送与别人，他看着也不讨喜，怕是没人肯要。”
季蔚琇固执道：“我只信阿兄。”
“那阿兄不如为侄儿留好退路，我连妻室都没有，担甚么血脉之责。侯府掺入储君之争，以圣民气性，定是灭族这罪，届时我一个流亡之人，上哪去娶娘子。”季蔚琇无法道。
季蔚琇道：“阿兄与太子私交甚笃，可……”
季蔚琇想了想道：“阿兄为长执舵，我听阿兄的便是，其他的，尽随阿兄之意。”他目光明朗，笑道，“我信阿兄。”
“阿兄，别有良策？”
季蔚琇咬牙：“家中也触及皇室纷争？阿爹胡涂了吗？”
季蔚琇冷着一脸，森然道：“阿兄将本身置于险地，让我逃命？”
季蔚琇笑道：“阿兄一早就拿话训我。”
季蔚琇气红了脸，左思右想道：“阿兄寻个由头将侄儿送到桃溪来。”
“阿兄……”季蔚琇捻了捻手指, 指尖余香，莫明令人仇恨，“阿兄但是办理好了诸事，眼下不过奉告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