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拿起一份文稿道:“不过,晨理阁务、午视部事的日子,也该结束了,这是我拟好的《乞恩辞免兼任疏》,哀告皇上免了吏部的兼差。”他笑了笑,“我闻科道每以高某兼掌吏部为非,本日无妨向各位宣读辞免部事的奏本。”说着,拿起文稿读了起来,“兹者,大学士李春芳得请致仕,则阁务为重,政本之地,臣不得以暂离。若仍摄铨衡,非惟势有不能,而理亦有所不成。乞许辞免,专司阁务,庶于事体为安。”
“但是,祖制……”人群里传来质疑声,随即被“是啊是啊”的声音淹没了。分不清是拥戴韩楫,还是附和质疑阁臣兼掌铨政分歧祖制者。
陈洪吓得浑身颤抖,忙跪地叩首,辩白道:“万岁爷,老奴不敢!老奴只不过说有人这么诬称太高先生。”
轮到科道了,世人鞠躬拱手,也是一番喜庆之词。户科给事中曹大埜一向想向高拱表达谢意,却不得入其门,终究有了机遇,也像杨博一样,不避怀疑,阿谀道:“门生闻得,元翁复出以来,慨然以天下为己任,凡晨理阁务,午视部事。人谓公门无片楮。门生钦仰之至!”
臣恭读温纶,感彻心骨。蒙皇上信之弥深,任之不二,此子于父母所不能得者,而臣则何故得哉!宜当竭忠毕力,仰答眷知,安敢再有他言?然大臣共国休戚,事理地点,义当为国求诸至当而后已。是以不避零碎,再渎宸严。
“这个…高先生本身说的,辅弼兼吏部,权太重。”陈洪道,他看高拱言辞诚心,而皇上仿佛不为所动,便想压服皇上遂了高拱的心愿,又道,“往者高先生不是辅弼,因兼掌吏部,还被说成一代横臣,现在…”
半个月前,前司礼监掌印寺人滕详病故,冯保本想把他的产业据为己有,不料陈洪横插一杠,冯保灵机一动,冒充顺服,待翠青大碌到手,他就送到李贵妃宫中,把陈洪夺滕详产业的事添油加醋禀报一番。最后还以遗憾的语气说:“老奴本想把宅子送给爵爷的,这下也不能进孝心了。”李贵妃之父李伟早就让冯保在李贵妃面前念叨,说想造所大宅邸,冯保用心把两件事勾连到一起。公然,李贵妃闻言,杏眼圆睁,恨恨然,当夜,恰好皇上到翊坤宫过夜,李贵妃就把陈洪兼并滕详房产一事,说给皇上听。
“辅弼掌铨,国朝二百年未之有也。”御史王元宾道,“况元翁身为辅弼,日理万机,再掌銓务,安得有喘气之机?皇上念及元翁已然花甲之龄,一肩而当此两重担,一定不允嘞!”
皇上轻抬下颌,表示陈洪阅看高拱的奏本,陈洪拿起一看,只见上写着:
“是啊是啊!往者元翁实主国政,但是毕竟不是辅弼;终究名正言顺了,可喜可贺!”刑部尚书刘自强接言道,“复出这一年多来,元翁不遑多让,遇大事立决,高低在心,应机合节,人服其才,喻之排山倒海,未有过也!”
“高风亮节,高风亮节!”科道人群里收回赞叹声。
“喔呀,万岁爷,看来高先生是实心实意要辞吏部的事嘞!”陈洪放下文牍说,“万岁爷,当准了高先生。”
臣素任事,安敢惮鞠瘁之劳?臣素刚正,安敢徼孙肤之誉?直以事理如此,展转再四,不敢不明陈于君父之前。伏望皇上鉴臣恳悃,容臣辞免,斯于事理为安,事理安则臣心乃安,以是竭犬马图报称者,始得展布而无不尽也。
皇上余怒未消,提笔在高拱的奏疏上写道:“已有谕了!”随即把御笔重重一扔,叮咛道,“退给内阁!”一名御前牌子谨慎翼翼地拿过文牍,刚要走,皇上又道,“你知会高先生,司礼监掌印空缺,要他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