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奋庸大年月朔给曹金拜年,本欲奉求他在高拱面前为其说项的,闻听高拱到了曹府,冲动不已,觉得终究能够劈面向高拱讨情了,又有曹金在旁帮衬,高拱念及同亲之情,升迁当有望;不料却遭一番热诚,既绝望又仇恨,全部正旦节假期,都在愁闷中度过。曾省吾正愁物色不到出面参劾高拱的人选,听张居正转告的刘奋庸大年月朔低头沮丧出曹府的动静,喜出望外,忙差吕光出面,拿着曾省吾的名帖去拜,请他去钱塘斋赴宴。
次日一到内阁,翻开文牍,张居正又是一声惊叫:“喔呀,这是如何了?这刘奋庸也来凑热烈!可爱!”
又见在“览章奏”一节,竟然有“恐权奸蔽壅,势自此成”之句,文牍“哗啦”一声掉在地上。高拱有力去捡,缓慢地眨着眼睛,抬头慨叹:“叔大可证,这二年来,我实在是夙夜尽瘁,不料竟被诬为权奸,天理安在?!”
见胡槚沉默不语,高拱一扬手:“好了,你归去清算行装,筹办到外埠任职吧!”
“一派胡言!”高拱一拍书案,大声道:“把胡槚给我叫来!”
“师相…”
看到工科都给事中胡槚的奏疏,张居正既严峻又镇静,他佯装吃惊道:“这胡槚乃玄翁弟子,竟上这等本,委实令人不解!”说着,起家把胡槚的奏本递给高拱。
“哼哼!”高拱嘲笑道,“我看他名义上是责言官,本色是禁止行新政,说甚么轻变祖制,就是反对鼎新弊政嘛!说甚么宰相称以格心为本!回到严嵩、徐阶当国期间,整天讲学以君子心就对了?”他气得偶然批阅文牍,在中堂来回踱步。待胡槚一进中堂,刚要见礼,就呵叱道:“嘉木,你是何意?”
高拱接过一看,胡槚疏陈纷更、倾陷、刻薄、求胜四事,是指责言官的,但字里行间,似另有所指:
“让他到陕西按察司做佥事,体味一下官方痛苦,体验一下是救时首要还是格心首要!”高拱肝火冲冲地说。
“胡槚疏中责言官动辄构陷大臣,是保护大局的嘛!”张居正用心说。
“别叫我师相!”高拱不容胡槚说下去,“明天请你来,是要拜师于你的,你说做宰相的,救时不敷论,当以格心为本,你来教教高某和张阁老,如何个格心法?”
张居正暗忖:大权独揽,却委曲成这个模样,还做甚么辅弼!嘴上却道:“小人之见,何必与他普通见地。既然刘奋庸此疏是劝谏皇上的,皇上自有英断。”
张居正内心“格登”一声,莫非玄翁发觉了甚么?
胡槚脸庞上挂着一丝嘲笑,一言未发,见礼而去。高拱望着他背影道:“指名攻讦高某者,我不敢外放;指桑骂槐滋扰大局者,不成使之处朝廷!”
刘奋庸已然收了吕光一条玉带,又见是曾省吾相邀,即猜透了他们的企图,内心本另有些迟疑,闻听曾省吾一番说辞,顿时撤销了顾虑,愿与曾省吾联袂。两人密议很久,起稿成疏,照曾省吾指定的日期,定时奏上。
“啊?!”张居正故作骇怪,“玄翁,玉吾并未…”
张居正道:“玄翁,时下不患言官不言,患其言之冗漫无当,言愈多,而国事益淆乱。是以胡槚以言官身份而上疏批评言官,倒也可贵。”
“玄翁,喝口茶,消消气。”张居正体贴肠说。内心却说:“这才是序曲,活力的时候在前面呢!”
到了酒楼,曾省吾一见刘奋庸,就用骇怪、奇特的目光打量很久,感喟道:“刘尚宝啊,你如何把乡党高相获咎了?我听到一个切当动静,说要贬你到外埠去!以你老兄的资格、才气,当个侍郎、尚书也绰绰不足,目今竟然连这个小九卿的位置也得给人家的弟子腾挪出来了,还要拿你当跑官的典范,觉得整饬吏治中的背面课本!老兄的运气太差了吧!本日特请老兄来喝顿酒,解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