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呢,你如何不说了?”韩楫催促道。
王元宾道:“殷阁老致仕动静一传出,讹言腾天,说元翁无容人之量,连逐陈、赵、李、殷四同僚,放肆残暴如此。”
韩楫又一阵点头,叹口气道:“师相,另有件事,本不想说,见师相如此信赖友情盟誓,门生还是说了吧!”说着,他拿起高拱书案上的一只笔,又扯过一张纸笺,写了起来。写毕,向里推了推,拉了拉王元宾,躬身一揖:“门生告别!”
高拱蓦地打了个激灵,凝神深思半晌,长叹一声:“伯通,诛心之论,有害无益!”
高拱被韩楫一番肺腑之言所打动,鼻子一酸,几至落泪,起家踱了几步,蔼然道:“伯通,不必忧心。为师与叔大曾相期以相业,联袂复兴大明,他焉能背我?况皇上圣明鉴察,岂容屑小为所欲为?”
韩楫“哼”了一声,道:“猜都能猜到!”
“男人汉大丈夫,安得像妇道人家似的,嚼舌头根子!”高拱神采乌青,“不要说你说的那些诛心之论、猜想之言真假难辨,即便是真的,又如何?一心谋国,用心做事,谁奈我何?”
“元翁,印公差人来见!”门外响起书办的禀报声,未等高拱回应,一个御前牌子慌镇静张地闯了出去,“高老先生,万岁爷……”
“师相,”韩楫抱拳赔罪,“外人皆道师相与或人乃金石之交,禀报师相,岂不有教唆诽谤之嫌?师相知之,又能如何?肃贪,能肃到或人头上吗?”
高拱扬扬下颌:“你写的甚么?”
王元宾支支吾吾,把刚才所见禀报一遍,韩楫接言道:“不是冯保,就是徐爵。寺人暗中交通阁臣,绝非光亮正大之事。”
“师相不信?”韩楫一翻眼皮,“这不又有行动了?与寺人勾搭上了!”
韩楫窥出师相的烦躁并非对他,故并不害怕,缓缓道:“师相复出,即有抨击之说,这抨击二字,用以束缚师相手脚,不敢制裁徐阶家属违法,不敢对那些攻讦过师相的人倒霉。现在讹言复兴,说师相无容人之量,一样是要束缚师相手脚,师相一旦对或人有所倒霉,必被目为再逐同僚,如此,或人可为所欲为,即便明里暗里算计师相,师相却投鼠忌器,不敢等闲动他了!”
“师相,门生如许做,不唯为我师,也为国也。”韩楫以诚心的腔调说,“自古帝王老是防备宰辅,阴收其权;现在上却反之,唯恐师相权力不敷,不顾祖制,授师相全权!委任之重、信赖之专,亘古未有!而师相又是不世出之豪杰,治国安邦,运筹帷幄,谁可出其右者?此般大格式若能持续,大明复兴,一举可成,天下百姓,何其有幸!大明社稷,何其有幸!”说着,潸然泪下,“何忍破局?何忍师相被人算计?”
韩楫一脸痛苦,点头感喟。
高拱闭目不语,脸颊上的肌肉,闪电般跳了几跳。暗忖:冯保与叔大交通,意欲何为?为钻谋买官之人说项?他微微点头,仿佛找到了答案,蓦地一拍座椅扶手,道:“伯通,你说清楚,钻谋者到底向谁买官?”
“师相,此话若在半年前说,甚或一个月前说,门生都信赖,可目下,门生不信矣!”韩楫一缩脖子说。
“师相进退人才,有人却专意假借。”韩楫以讽刺的口气说,“师相进一人,或人必曰:此吾荐之玄翁者也;罢一人则必曰:吾曾劝止,何如玄翁不听。如此,不唯笼人收恩,还纳贿无数。此人所共知,惟师相一人蒙在鼓里罢了。是故,无人信赖时下买官之风已刹住,钻谋买官因而难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