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福吓得浑身打了个寒噤，忙跪地磕了三个头，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进书房，惊叫着：“老爷，老爷，咱快回故乡去吧，快点走吧！”
话音未落，就听院中有人在喊：“姑母安在？姑父安在？”
张孟男恐听到张居正的名字会刺激到姑父，忙跑出来拱手道：“多谢张阁老，辛苦管家。高爷整备赶路，先小寐一会儿，食盒先放书房吧。”
“老爷，还想返来？”张氏道，“老了，经不起折腾了，放心养老吧。我看这宦海，容不得你这公道廉直的倔老头！”
“我只盼，能够穿戴这身衣冠进棺材！”高拱伤感地说，“也好去见裕王。”
“吁――”张孟男向传扬了扬下颌，摇点头，表示房尧第把稳。
冯驭一举绣春刀，大声道：“哼，皇恩浩大，放大奸臣高胡子全乎着归去，咋还不见机嘞！谨慎皇上变了主张，下旨砍了他的脑袋！”
高福走过来，哭丧着脸道：“老爷，家里没几个碎银子，雇不起马车啊！”
“老爷放心，门生这就去办。”房尧第闻言走出去，边说边拉住高福往外走，“别在老爷面前说这个，快去雇车，雇不起马车，雇辆骡车，先分开是非之地再说。”
“高福，你去探听一下外间的景象吧。”张氏叮咛道。
“骇异不敢信其事！”张孟男道，“闻得吏部魏侍郎正与九卿联络，欲上疏明此事。”
“侄少爷，玄翁甚么罪？”房尧第忍不住问。
轿夫们边骂骂咧咧，叫上他们在高家做婢女的媳妇，手脚敏捷地翻箱倒柜，网罗值钱的物件。
“好了！”高拱一扬手，喊道，“高福，快去雇俩马车来，明日五更就走！”
“乖乖儿啊！”高拱望着张孟男，举袖掩面拭泪，“你做符郎五年不迁，不怪姑父？我觉得你会怨我，生不相见，死不相哭。刻下姑父流浪，你却冒死来看我，我对不住你哩！”
“这、这甚么罪？”房尧第忿忿不高山说，“皇上才十岁啊，如何主管？本朝又不准后宫、寺人干政，天然是先帝拜托的首席顾命大臣、当朝辅弼主管了，错了？”
高拱摇点头，提笔深思着。张孟男忙拉着房尧第出了书房：“明日五更要出发，家里主子婢女四散，我辈上紧帮着清算行装吧。”
高拱点头：“既然敢对我俄然攻击，事前必谋有应对之策，说啥也晚了。”
房尧第忙跑过来：“高福，别给玄翁添堵。家财是小事，保命要紧。”说着，回到本身住的耳房，拿两块银锭：“你先拿去雇车，只要能先出城就好。”
“奶奶，出不去啊！”高福顿脚带着哭腔道，“内里都是兵爷，凶巴巴的，吓人嘞！”
高拱已哭的力量全无，被房尧第搀起，扶到椅子上坐着，紧紧把先皇的诰命抱在怀里，仿佛怕有人抢去。张氏边抹泪边问原因，高拱两眼发直，顾自默念着：“裕王、裕王……”
“金饰总有几件吧？”另一个道，“趁着他们在书房，哥儿几个到别处翻翻看！”
张孟男俄然跪在高拱面前，安闲道：“姑父大人，四时之序，胜利者退。幸而得满身而退，自可悠游山林，岂不乐乎？”
撕心裂肺的哭声让阖府高低震惊不已，房尧第、高福慌镇静张跑进书房，张氏、薛氏也闻声赶了过来，但见高拱伏地痛哭，不时抽搐颤栗，任凭家人如何劝说，哭声久久难止。
高拱蓦地伸过手，拉住张孟男：“乖乖儿，外间景象如何？”
两人进了高拱的卧房，冷静地清算着文稿册本。
高福跑出来，翻开大门，作揖道：“军爷，俺故乡离都城两千里，总要雇俩车吧？军爷开恩，缓缓，缓缓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