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梁辰鱼大声道,“宦海上的事,与我辈何干?有酒有肉有美色,潇萧洒洒度光阴,管他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做巡抚!”
“怕甚!”倒是王世贞利落,“每人吃她一绣鞋!”
世人听罢,一片喝采声。屠隆忙道:“拿笔来,记下!”
“咳!不必遮讳饰掩的!”张献翼大大咧咧地说,转头叫着梁辰鱼的字道,“伯龙,消受一番去也!”
“元美兄,王大师!”张献翼抱拳拱手道,“若我辈吃了酒,大师当赋诗以纪,何如?”
莫是龙道:“海瑞抚江南,一意廓清,大刀阔斧,刚有眉目,就被徐阶暗害;照理高拱是受了徐阶欺负的,复相后却不敢留海瑞,他的魄力安在?委来一个朱大器,虽未尽反海瑞之政,却也不敢像海瑞那样对待徐阶,一味和稀泥罢了,如此,我江南有望矣!”
这天,王世贞的入门弟子、青浦知县屠隆,携松江名流何良浚、莫是龙前来拜见,与吴中名流梁辰鱼、张献翼等聚到了一起。王世贞在弇山堂大厅设席接待。
纤弯玉窄于红靴。
“真的?!”世人皆露欣喜之色。张献翼抹了抹嘴角,一昂首瞥见何良浚举绣鞋敬他,向后仰了仰身子:“喔呀,洒家可不敢吃这么多吧?”
“不必元朗出面啦!”梁辰鱼接言道,“赛玉女人三天两端差人请我去呢!要我给她写些曲儿,再来请,我就说非她来太仓不成。她必来!”
“这几句话,表白参拜弇山园的高官权贵不断如缕,而大表叔是腻烦与那些个高官打交道的。”梁辰鱼接言道,他一指何良浚,“元朗,你又念叨宦海上的事,犯规!”梁辰鱼站起家,问王世贞,“大表叔,该不该罚元朗三盅?”
“好!”世人皆抚掌喝采。
“此话怎讲?”何良浚问。
“诗出大表叔,必不胫而走!”梁辰鱼笑道,“一则文坛嘉话,就此出世矣!”他向屠隆挤了挤眼睛,微微抬了抬下颌。
“罚酒倒也没说的,”何良浚笑道,“我吃六盅,再向在坐诸公敬酒,诸公事必一饮而尽,如何?”
王世贞笑而不语。世人正要一哄而散,外甥曹颜远急仓促走了出去,似有事要禀报,王世贞一摆手,叫着屠隆的字说:“长卿,你官职在身,不成像伯龙他们那般任诞。”说罢,方转脸问曹颜远,“何事?”
何良浚袖中绣鞋,乃金陵名妓王赛玉所穿,何良浚常常以此鞋觞客,坐中客人多因之酩酊,见何良浚又拿出了绣鞋,梁辰鱼先就大呼起来。
何良浚一笑,连饮六盅,摇摇摆晃站起家,从袖中取出一只红绣鞋,摆到桌上,大声道,“来,满上!”
“对对对!”世人呼应道。
“这么说存翁,言重了吧?”王世贞不悦道,“存翁固有纵子为恶之过,然焉能是以而一概否定?谓之奸过曹操,恶逾严嵩,大谬!”
王世贞佯装没有听到,叮咛酒菜服侍。
世人也齐声拥戴。
“呵呵,吾不肯也!”王世贞笑言,“诸位看过我写的《弇山园记》了吧?此中有这么一段,”说着,王世贞点头晃脑诵道,“守相达官,干旄过从,势不成郄,摄衣冠而从之。呵殿之声,风景为杀。性畏烹宰,盘筵饾饤,竟夕不休。此吾居园之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