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维感喟一声:“经此一役,必是士气愈懦,虏气愈骄,继以荒旱相仍,饿殍枕籍,内乱内忧,势如厝火矣!”
高拱接阅辽东塘报,肝火冲冲地说:“总兵、参将战死,巡抚却躲在城中不出,太不成模样!”
“辽东巡抚,谁可任之?”高拱问。
“玄翁,张学颜毕竟是兵备道,离巡抚差着好多台阶呢。”文选司郎中提出了贰言。
“呵呵,从郎中外放,不到一年换了三个处所,是玄翁成心种植的吧?”议场里有人笑笑说。
主事翻检出一卷簿册,边看边禀报:“张学颜,字子愚,直隶广平府肥乡县人,生于军户之家,登嘉靖三十二年进士,授曲沃知县,三年大计,擢工科给事中;桃松寨之事起,俺答攻右玉,建言兵部尚书杨博兼宣大总督,赴火线批示御虏,帝纳之,擢河南按察使司佥事,分巡大梁道练兵、捕盗、马政;升参议兵备汝南,再升按察副使兵备太原,受劾罢;隆庆元年起用辽东宁前兵备道,整饬宁远等处兵备,兼管屯田、马政;调兵部职方司郎中;调永平兵备道,旋改密云兵备道、蓟州兵备道,赞襄蓟辽总督整饬边务,帮手戚继光练兵。”
魏学曾转过身,道:“请玄翁叮咛。”
魏学曾没有接话茬,而是焦心肠说:“时下土蛮大肆攻锦州,似有图谋,请玄翁唆使应对体例。”
“破格拔擢也有先例,但张学颜其人,未闻时誉。”文选司主事接着道。
高拱点头。
“辽东分歧本地,武官一贯循辽人治辽之规。”高拱道,“李成梁勇猛多谋,可任之。”
主事翻看簿册,答:“修险隘、练游兵,实心任事,克尽厥职。”
张四维对着高拱一点头,道:“嘉靖中以来,辽东军政废弛、边备废弛、粮饷匮乏、虏患日炽。先说军政废弛:辽东寒荒之地,官其地者,以贬谪者为多,即便不是贬谪,也有放逐之感,是以到任后不思进取,心机全用在贪墨上,竟有三任巡抚因贪墨而罢。再说边备废弛:辽镇边长二千余里,城砦一百二十所,三面邻敌,而边墙、边堡、墩台,皆以土筑,颓破已极。”他顿了顿,又道,“再说粮饷匮乏:辽东烽火连缀,民生凋敝,满目萧瑟,只要近城郭的处所间有耕作,早就不能自足,月粮十缺四五。说到虏患,就更令人忧心:女真诸部叛服无常,土蛮诸部年年入犯,岁无定处,亦无定时。”
高拱道:“子维,你熟谙边务,把辽东的景象扼要说几句,对选准人无益。”
高拱沉吟半晌,道:“蓟州兵备道张学颜,如何?”他一指文选司主事,“说说张学颜的经历。”
“得之矣!”高拱抚掌笑道,“惟贯,知人哉!”
高拱“啪”地把笔撂在书案,瞪着郭乾。郭乾难堪一笑,仓猝揖辞而去。魏学曾也跟着往外走,高拱喊了声,“惟贯,留步!”
正说着,书办悄悄走了过来,高拱停顿了一下,书办低声道:“大司马求见。”
“辽东畿辅左臂,巡抚之任实兼军务,加上此地景象庞大,局势危如累卵,尤在得人。”高拱接言道,“故辽东巡抚,比要地巡抚更要优选。”
“玄翁,朝廷曾给戚继光定了端方,只准恪守,不准出战。刚才魏侍郎告,玄翁嘱传檄戚继光驰援锦州,恐此举……”郭乾一脸无法地说。
高拱一扬手:“兵部的事,兵部去办。”言毕,疾步走出直房,一进后堂,就镇静地说,“刚才咨询魏侍郎,他谓辽抚,张学颜可用。”
“嗯,可贵!”高拱赞叹了一句,“张学颜久历兵事,又在辽东做过兵备道,是辽东巡抚的最好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