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内心松了口气，忙道：“有的，有的，张阁老的条陈奴婢带来了……”他说着，立即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好的条陈，筹办递给隆庆。
隆庆蓦地睁眼，坐了起来，如刀锋普通的目光直刺冯保双眼，一字一顿地问：“杜化中弹劾谷中虚、戚继光？”
隆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过了一会儿才道：“留中……不，朱批：依部议。另，谷中虚留京听勘，不必回籍；戚继光一事，待兵部部覆再议。持续，下一道。”
冯保感受喉头有些痒，但现在却连轻咳一声都有些不敢，强压着不适，答道：“回万岁爷爷，查过了。”
冯保咽了一口吐沫，陪着谨慎，道：“吏部部覆：戚继光由兵部查覆。”
“你去，把朕疗养这段时候遗漏的奏章都送来。”隆庆打断他的话道。
天子没有问冯保有何观点，冯保不敢多问，立即翻到下一道，游移了一下，道：“吏科给事中涂梦桂，劾兵部左侍郎谷中虚，言谷中虚奸贪不职，乞要亟行罢斥。”
“是，万岁，奴婢明白了。”
“批红：依部议。”
“吏部查证，谷中虚、何宽纳贿纵奸，重干法纪，但未经勘实，证据虽有而不敷，部覆是先令其回籍听勘，待事明，再奏请处罚。莫如善照年常例，致仕。李廷观照不谨例，冠带闲住。李一中照不谨例，降用。”
冯保谨慎地咳了一声，道：“劾福建南路参将王如龙，福建游击将军署都批示佥事金科，都司军政佥书署都批示佥事朱珏，兵部左侍郎谷中虚，大理寺卿何宽，福建按察使莫如善，福定都转运使司运使李廷观，福州府推官李一中，总理练兵事件兼镇守蓟州等处总兵官戚继光……”
至于戚继光，想来已经不必先容了。
这么老长一段，也是难为冯保一点没打顿，直接一气念完了。
“批红：依部议。”
“劾谁啊？”隆庆还是闭着眼，悄悄问道。
冯保不敢说话，只能老诚恳实等着。明朝端方与别朝分歧，哪怕冯保这般职位和权势，在给天子念折子的时候，也不敢在天子没有开口扣问之时主动提甚么建议。
“给事中程文，御史王君赏，劾大理寺寺丞孙丕扬、浦城县知县吕宗儒，言孙丕扬纳乡宦王表贿五百金，调拨御史王君赏论吕宗儒。据吏部查证失实。吏部部覆：孙丕扬回籍听勘，吕宗儒夺职。票拟：照准。”
“戚继光呢？”隆庆又问。
“福建巡按御史杜化中，劾……”冯保看着奏疏，略略一顿。
冯保赶快看了一眼，道：“回万岁爷爷，不是，此前一道是元月二十四的，前面这道是仲春初二的。”
只一霎，冯保就惊出了一身盗汗，强自平静着，小意地赔笑道：“阁老的条陈，奴婢怎敢不谨慎服侍着……呃，张阁老说，谷中虚被劾以后，依例闭门不出，兵部无部堂视事，戚继光一事或需费些光阴。”
乾清宫西暖阁中，隆庆面色蜡黄，躺在御榻之上，闭着双目，听身边的冯保在念着奏章与票拟、部覆。
“临时未有。”
谷中虚，字子声，别号岱宗，山东海丰县城人。少有神童之称，十八岁落第人，十九岁中进士。隆庆元年累官升浙江巡抚。隆庆四年调任湖广巡抚，又升为兵部右侍郎。此前又因附议俺答封贡有功，晋升左侍郎，并代理兵部尚书。
更何况这道弹劾，是这般首要！
“咳咳，咳咳！”此次倒是隆庆咳了起来，并且坐了起来，用明黄手绢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