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更深，铜片玉子敲打出来的两声动静，顿时顺着街面传出去老远，就连睡在破败四合院中的那些苦人儿，也都有人叫那铜片玉子敲打出来的动静惊得浑身一颤，但在极度的怠倦之下，被惊扰了睡意的苦人儿也都只是半睡不醒地咕哝了几句、咳嗽了几声，却又持续沉甜睡去。
在这破败的四合院中歇宿的，全都是下夫役量奔饭辙的苦人儿，一天繁忙下来全都累得连说话的劲儿都不剩。耳听着那干瘪男人率先打起了呼噜，不过是半碗茶的工夫，或大或小的呼噜声，已然次第在破败四合院中能挡风的犄角旮旯中想了个此起彼伏。
劈手夺过了那干瘪男人勉强端住的几个大子儿，俩把门的青皮地痞毫不踌躇地后退了几步，异口同声地指着那干瘪男人嚷嚷起来：“你他妈该不是得着了肺痨吧？你可甭跟这儿害人！真如果叫你死这地界，臭了街面都还非论，但是真得迟误了爷们发财！”
顺着沉寂无人、黑漆漆的胡同走出去不远，那背着旧木箱子的干瘪男人倒是猛地停下了脚步，朝着胡同口一处宅门的暗影低声叫道：“是九猴儿不是？”
还是是冷静数算着数字，那缩在墙角的干瘪男人时不时地用铜片玉子敲打出一个或是两个脆亮的响动，像是在用那脆响操控着两只从旧木箱子里钻出来的黄皮子普通。只等得两只通体金黄的黄皮子再次从墙角的洞穴眼里钻了返来以后，那缩在墙角的干瘪男人方才把铜片玉子朝怀里一揣，悄悄将两只黄皮子拿捏着塞回了旧木箱子里，这才轻手重脚地站起了身子，悄没声地走出了破败的四合院。
嗤笑一声，伸手拿捏过了那五个大子儿的青皮地痞朝着半废的四合院里一歪嘴，吊着嗓门呼喊起来：“一早晨五个大子儿，能得着在哪儿过一宿都是各凭造化。还想着叫爷服侍着你寻地界？豪情你这五个大子儿是镶金嵌玉的不成？”
一双眼睛如同流星般来回打量着那些熟睡的苦人儿，缩在墙角的干瘪男人倒是不再装出来打着呼噜的模样，只是把长袍盖在了自个儿鼻梁下边，嘬起嘴唇悄悄打了个唿哨。伴跟着唿哨声悄悄响起，两只刚从旧木箱子里钻出来的黄皮子顿时用两只后爪站立起来，倒是伸着尖尖的嘴巴，从那干瘪男人手中叼过一团披发着淡淡蜂蜜芳香与酸涩气味的玩意，顺着墙角处的破洞钻了出去。
目睹着一个个在四九城中挣命求活的苦人儿脚底下紧赶慢赶地奔了自个儿扼守的这座半废四合院，俩把门的青皮地痞顿时呲牙怪笑起来，嘴里更是没忘了朝着那些个奔向四合院中的苦人儿打趣：“可都快着点儿吧.......昨儿早晨风大，北屋但是叫吹走了半棱瓦。能躲风的地界可又少了一块喽！”
嘴里头连呼喊带打趣儿消闲，俩青皮地痞手上倒是一刻不闲地接过了擦身而过的苦人儿在手中攥得发烫的五个大子儿。眼瞅着半废的四合院中已然叫那些个苦人儿挤了个满满登登，再也寻不出来个能有瓦遮身、有墙挡风的地界，把门的俩青皮地痞这才懒洋洋地把收到的大子儿朝着怀里一揣，刚想要抬腿奔了不远处的暗门子里舒坦一回，面前倒是猛不盯地冒出来个头戴遮脸棉帽、穿戴厚布长衫，身上还背着个旧木箱子的瘦高男人，手里头捏着的五个大子儿也都伸到了俩人跟前。
利落地承诺一声，九猴儿倒是不动步子，只是把两根手指头朝着嘴角旁一搁，清脆地连打了三声唿哨。伴跟着唿哨声起，不过是眨巴眼的工夫，从黑漆漆的胡同绝顶，又是三声清脆的唿哨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