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女人可还对劲？”韩画师清算着画具，随口问道。
“不是芍药，也不是林妈妈。芍药虽争强好胜，但胸无沟壑。林妈妈七窍小巧的心，却只在乎百花楼这一亩三分地。”我展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我好端端的安然无恙，也没人向我动手，此事同百花楼亦无干系。”
我内心蓦地慌了神，师父戴着伍子胥的束发冠，赵善防自是认不出他，可他是认得我的，此时到他跟前去，岂不立时就戳穿了。
芍药抱着一瓶子牡丹扬长而去，林妈妈一拂袖子，回身又是另一副面孔，亲亲热热地执起我的手，亲身将我带到那株桃树下，待我坐下后又替我理了裙裾与鬓边披发。
芍药怎肯教我插手，不等我反应，便依在赵善防身边，将他往里间带。赵善防皱了皱眉头，抬手略微一格挡，将芍药挡开一些，那神情不但不喜，反而有些腻烦似的。
我开端还惊诧，转眼瞧见芍药阴沉沉，如利刃般的目光，转眼便明白了林妈妈的企图，她是要我出来夺了芍药的风景，芍药虽是头牌，但骄横放肆，并不受她掌控，她想要我取而代之，将芍药弃置一旁。
师父目送着他们进到里间，折返到我与林妈妈身边，笑道：“鄙人愿与海棠女人小叙半晌，林妈妈可应许？”
我俄然起了个匪夷所思的动机，扬声唤住了他。“韩画师，请留步。”
林妈妈不教我出去待客，我便闲闲地倚在花厅楼上的雕花雕栏边，瞧着楼下狂蜂浪蝶、莺莺燕燕，各式百般的调笑嬉闹。
我展开卷轴，公然是芍药的画像，但是，相较于我那幅画像的精美，芍药这一幅明显技拙很多，乃至画得有些……俗气。
林妈妈的脸微微一抽，不动神采地冷冷哼了一声，韩画师的面色也不太都雅，嘴角微动，却甚么不说不出。
未几时，华灯初上，百花楼里红烛高燃，睡了全部下半晌的女人们仿佛都醒了过来，盛饰艳抹，欢声笑语地从后院出来，涌向前头的花厅去。
收整伏贴后，她才走向韩画师，“我们海棠女人的画像急等着要用呢，还劳烦画师快些，再莫停手。”
花厅里四周歌乐笑闹，实在也不必避开人，女人们的重视力皆在酒客身上，酒客们天然也只留意身边的女人。我拉着师父找了个僻静处，将我这一日来的所见一一详说。
林妈妈也颇不测，凑上前去看，倒是赞叹连连。我从树下起家，亦到跟前去看，只见画中一女子倚案执笔，凝眸悠思，端倪澹泊，一树桃花红得深浅错落，映着女子的面庞，害羞带娇。这清楚是一幅青楼女子的画像，在他笔下的女子却似出离尘凡，再细看仿佛又带了些娇俏聪明。
韩画师喜出望外，又是向我作揖，又是报歉，赶快坐下替芍药作画像。直至晌午，芍药的画像方才修补结束。林妈妈过来看了一回，见此景象，天然是不悦的。
韩画师站起家向我施礼道歉：“芍药女人的画像是早就画得的，现在要作番点窜，还请海棠女人……”
“韩画师高看海棠了，海棠出身寒微，哪有韩画师笔下的那番神韵。”我感喟道。
“赵知府，朱公子。”林妈妈喜气洋洋地到门口迎客，我定睛一望，进门的除了赵善防，竟另有师父。师父跟在赵善防身后，不显不露，进了门成心偶然地朝我站立的处所投了一眼。
约莫是怕再有女人来滋扰，韩画师动笔以后，林妈妈便一向在一旁坐着，未曾走开，直至天气暗沉下来，那韩画师长叹一口气，将笔往几案上一撂，“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