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越的琴音,却穿透雪花满盈的昏黄,越太高墙,如白虹贯日,直击苍穹。

天下能让何侠顾忌的,只要一个楚北捷。

雅静的隐居别院,在目不成及处。那股淡淡幽幽的婢女,却缭绕在心尖。

楚北捷心口重重一顿,举鞭挥向已经口吐白沫的骏马,冲到劈面的步队前面,蓦地勒马,喝道:“臣牟安在?”他已多时未曾饮水,声音沙哑刺耳。

楚北捷举鞭,猖獗地策马,眼中血丝密布。风不留余地地往他前襟里灌,仍吹不熄贰心中那团火。

那句硬邦邦的“睡吧”,活像将军在号令兵士似的,现在想来,却让人欣然泪下。

细细琴弦,成了绞杀心脏的利器,折磨得她盗汗潺潺,鲜血淋淋。

臣牟不知详细产生何事,但已知环境告急。看楚北捷背影倏忽间已远,猛一咬牙,拦下副官坐骑。

凌晨的北风,在耳边吼怒。

她已哀哀切切,伤了又伤,只盼忘净旧事,做一个满足的小女人。

红蔷手脚敏捷地在桌上摆开饭菜。

屋外雪花纷飞,跟着门帘的摆动,偶尔撞入暖和的屋中,心甘甘心化为冬泪。

如何也搂不敷的纤柔身子,如何也瞧不敷的清秀小脸,如何也听不敷的委宛歌声……这般堪怜的人儿,为何恰好有人不肯高抬贵手,悄悄放过?

他受着老天的宠嬖。

娉婷长于挑琴的玉手,怎能应对东林王的应战?

纷繁扬扬,藐小的雪末儿,在风中无助地盘旋颤栗。

为娉婷掖好被子,陪她一道坐在床头,渐渐看玉轮挪动。看了一个多时候,醉菊柔声哄道:“睡吧。”

内里山林还是白雪丛丛,月儿已悄悄退隐,太阳从云后暴露一点点沉沉的光,毫无活力。

初六,就在明天。

思及心底一向不敢触碰的苦衷,那根冥冥中早悬在半空的针,又重重刺进五脏六腑,让醉菊痛不欲生。

他有过无数次策马疾走的经历,胯下的骏马放开四蹄,纵情驰骋,让风猎猎地灌满他的披风,让河道臣服在他的脚下,让山峦也不由得侧目于他的身影。

琴声如泣如诉,好像一幕幕旧事铺陈开来,即便未曾切身经历,也已让旁人魂断神伤。

自出都城后,他们一起快马加鞭,底子没有歇息过,个个筋疲力尽,手掌被缰绳磨出血痕,途中已有几十人熬不住,从顿时栽了下来。

楚北捷气极攻心,面前一阵天旋地转。

“初六月满中天之前,本王必然要赶回隐居别院。”

醉菊只感觉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天涯悠悠传过来的,像深谷中被拨动的琴弦,颤音一起,满树的花都簌然落下。低头看她的神采,又看不出端倪。

那夜在花府里,楚北捷还只当她是花蜜斯的哑巴侍女,见她病了,仿佛也是这么一句“睡吧”。

“娉婷并不贪婪,只是但愿在王爷领兵赶赴疆场之前,返来见娉婷一面。娉婷要在王爷生辰那天,和王爷说一件很首要的事。”

醉菊侧耳聆听。

纤细的手指,在被下攥成固执的拳。

初六,已过了一半。

日头过了正中,影子微微东斜。

她与琴有不解之缘,琴是她的声,她的音。

她已归隐。

吼怒的风劈面吹着,他不害怕脸上刀割似的痛苦,但冷风拉扯扯破的,另有他的心。被焦灼的火煎烤着的心,悬在半空。

等我,必然要等我!

若这般深爱,都不过如是,纵使和顺似水,能够活生生炼化了离魂神威二剑,又有何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以娉婷的聪明,既有初六之约,必然会尽最大尽力迟延仇敌,直至他回到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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