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头他三人本都是各有各的贵重时令,天然不顾旁的,那头秦钟倒是看着贾环入了迷,连宝玉经心备下的饭食也未几加理睬,一径盯着少年清丽的端倪建议了魔怔。

贾家义学较之荣国府不过一里之遥,也无需车马之流,贾环拾掇拾掇便直领着个书童去了。

不管脑海中转过多么动机,他的养气工夫却也是凡人不及的,面孔上含了一丝洵洵温雅,轻手重脚地站在门口,微垂着头,并不打搅。

三人因而说谈笑笑边吃便聊起来,贾兰也放开了开初的拘束,偶听贾环一两句戏语也笑得乐不成支,只觉这个叔叔浑不似府里说的那般不堪,不但不似,的确是个真真儿谪仙般的人物。

贾兰只感觉此人一举一动皆似清风拂面,数不尽的风骚情韵,不由瞟他一眼,红了面皮,道:“环叔......方才先生所讲的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侄儿、侄儿有些不懂,还请叔叔见教。”

贾代儒捧着本论语出去之时,新来的宝玉与秦钟二人正凑在一块儿亲亲热热地说话,桌上随便放着几个翻开尚冒着热气的盅子,想来是参汤燕窝之类。

贾环见他非常风趣,形状羞怯如同个女孩儿,又知他是今后贾家独一一个出了头的,也故意搀扶他一把,因笑道:“可甭提甚么见教,你我都是其间门生,况孔贤人也言,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兰儿较我早入先生门下,原是该我以你为师的。”

贾家夙来不拘着银钱花消,故而这义学却也修得极好。一色的黄花梨矮几,座椅上铺着半旧的紫金弹墨椅袱,桌上另备有各式上品文房四宝,砖下更通了地龙,比之那些个豪门学子,却不知好上几倍。

“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是为何意?”

这夏生原算得上是同批进府里头前提好的,若非王熙凤横插一杠子,却恐也是要到贾宝玉此等吃香处去。只是他为人谨慎,更有些懦气,当初那绾碧倒也曾撺着他一同与贾环对着干,只是他当然有千万不满,倒也晓得贾环身份再低大小也是个主子,不管如何也越不过那条槛去。

贾环不着陈迹地扫了一眼课堂内,朝面带猎奇的贾兰微微一笑,才施礼答道:“小子荣国府二房庶子贾环。家父一贯觉得先生学问赅博,又胸怀漂亮,乃年高有德之人,以为我另有几分可造,便许了惯例使我跟从先生学习。小子资质驽钝,只凡是能得您一二分,也大略可灿烂门楣,还请先生不吝见教。”

“哼,巧舌令色,坐下罢!”贾代儒瞥了他一眼,又似不经意般道,“你既熟读论语,切切将君子之道铭记于心。”

“静一静、静一静,明天我们讲到

贾兰神采更加红涨,连连推道:“叔叔谬赞,叔叔谬赞。”

“兰儿有甚要问我,尽管说便是。”贾环眯了眯眼,举着碧青的竹筷子随便夹了块笋片放进嘴里,模样说不出的惫懒安好。

贾环又行一礼,从夏内行里接过一应物事寻了位置落座,从包中取出一本论语朗声朗读起来。

“子曰,不仁者不成以久处约......”

贾代儒哼道:“能从书中学到此些已是大幸,只恐有些人一辈子也不得其门而入!”

“按此章言大家殊,窃谓当指趋势而言之。君子整天所思者,是如何进德求学。小人则求田问舍罢了。君子循分守法。小人则唯利是图,虽蹈刑辟而不顾也。”

贾宝玉喊他几声鲸卿不见承诺,本是性子顶顶和顺小意的,却不知为何今儿见了贾环便有万般不顺利,当下便把碗筷狠狠拍将在桌上,张春花容色黑如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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