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能怪杜铮,主子一入宫门将他忘怀,他只好找些事做。讲故事省力,他随便说说北边的妙闻,便能引得听客欢乐,得恁多赏钱。

一人哭道:“那小厮离府参军,小丫环定要嫁作别人妇了。”

纠结半晌,他砸了床榻一拳。

他别开脸,脸颊贴住地板,冷得一颤。未搭那手,他侧身爬起,赤着腿脚连连退入厅堂。“揉好了,没你的事儿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就是他现在的德行。

容落云睇眄四周, 围廊、白果树、二三蒲团, 仿佛无甚不当。他快步走近,余光扫到东隅鸽笼, 好一会儿才说道:“今后我不在时, 不准擅闯。”

他们出来饮茶,临窗落座,容落云盯着杜铮打量。肥胖肩,颀长眼,开口便知中气不敷,是个不会武功的浅显人。他又看霍临风,对方气沉丹田稳如青松,由骨到皮没一处不漂亮。

容落云想了想:“一口缸罢了,你帮我买来便是。”

霍临风掩着心虚,为容落云将茶斟满。恰逢杜铮拍案,故事讲到高/潮,四周茶客竟纷繁落泪,细心一听,讲得是北边一深门大户,小厮与丫环私定毕生。

“你哥哥和你好不像。”他说,“看来一个随爹,一个随娘。”

他“嗯”一声,没抬眼。

他下床沐浴换衣,穿一件窄袖常服,将头发高高扎于脑后。神清气爽,正欲出门却见鸽子没回笼,抓着窗棂看他。

霍临风几乎喷口热茶,这白痴在胡吣甚么?一扭脸,却见容落云支着下巴,模样格外当真,待故事讲完还跟着长叹短叹。

周遭恁般温馨,六合俱为之悄悄。

杜铮撩袍拭泪,小厮参军走,丫环望其归,却天不遂人愿,少爷将丫环收了房,待七年后小厮当大将军返来,只剩物是人非。

闭目,脑中浮出统统之重点,鸽脚纸条写着嶙峋小字――虎疾待愈,暂不成期。

霍临风揣摩,他的心上人……叨教哪位?容落云自顾自说道:“我昨日发明,宝萝老是执扇遮面,那你送扇子定能搏她欢心。”

虎,意指他霍临风,染疾未愈,与他递给朝廷的说辞不异。不凡宫果然与长安有动静来往,是勾搭命官,还是暗做虎伥?他抬手拽下帷帐,来日方长,且行且辨罢。

一处摊前停下,容落云兀自遴选,那主仆二人等待。杜铮小声问:“少爷,怎的当大弟子还陪逛呢?”

今晚惊险,若非他耳聪手快,恐怕要被容落云逮个正着。为了讳饰,还说些体贴的酸话,为了逼真,还蹲于檐下为其揉腿。

达到城西的坊集,人稠铺密,叫人目炫狼籍,容落云走马观花,干脆下驴与霍临风并行,边聊边走,颠末一处摊前愣住。

容落云摘下纸条,看完一哂,怪不得霍临风仍未露面,本来虎入江南成了病猫。

容落云旁观“兄弟情深”,口润舌清后想起花缸还没买,因而搁下茶钱走人。霍临风抱肘跟在背面,杜铮牵驴,三人在街上闲逛。

霍临风咬牙:“哥哥。”

那杜仲已达千机堂,拐入竹园才松了口气。

一夜畴昔,知名居的白果树凝了一层朝露,瓦灰信鸽飞出鸽笼,于廊下窗棂收翅。房中床沿搭着一手,苗条食指稍抬,鸽子飞掠抓住,一双豆眼滴溜溜地转。

怪不得脸颊贴住地板时很冷,本来他的脸太热了。

他一头雾水:“连夜飞回辛苦了,吃食儿去罢。”

霍临风似等这句:“若睡前揉一揉, 便不会打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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