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亦不答话,只略一沉吟,向纸上亦题下字去,他一边写,姜辰英在他身侧,便一句句大声念与诸人听闻。倒是相和的一阕《金缕曲》,待姜辰英念到“绝塞生还吴季子,算面前、别的皆闲事”,诸人无不动容,只见容若写下最后一句:“知我者,梁汾耳”。顾贞观早已是热泪盈眶,固执容若的手,只道:“梁汾有友如是,夫复何求!”

纳兰掌中那松鼠吱吱叫着冒死挣扎,却将纳兰掌上抓出数道极细的血痕。纳兰怕它乱挣逃脱,抽了腰带上扣的吩带,绕过它的小小的爪子,打了个结,那松鼠再也挣不得。纳兰便将它放入笼内,扣好了那精美的镀金搭锁。福全接畴昔,亲身递给梁九功捧了。雪天阴沉,夏季又短,不过半晌天气就暗淡下来,福全因天子是微行前来,老是忐忑不安。天子亦晓得他的心机,道:“朕归去,免得你们内心老是犯嘀咕。”福全道:“目睹只怕又要下雪了,路上又不好走,再过一会儿只怕天要黑了,皇上还是早些回宫,也免得太皇太后、太后两位白叟家惦记,皇上保重圣躬,方是成全臣等。”

他吃过早餐从上房里下来,却径直往书房里去。见了西席先生顾贞观负手立于廊上,看赏雪景。容若道:“如此好雪,必得二三老友,对雪小斟,方才风趣。”顾贞观笑道:“我亦正有此意。”容若便命人预备酒宴,请了诸位老友前来赏雪。这年春上开博学鸿儒科,所取严绳孙、徐乾学、姜辰英诸人皆授以翰林编修之职,素与容若交好,此时欣然赴约。至好老友,几日不见,自是把酒言欢。酒过三巡,徐乾学便道:“本日之宴,无以佐兴,莫若以度曲为赛,失之者罚酒。”诸人莫不抚掌称妙。当下便掷色为令,第一个却恰好轮着顾贞观。容若笑道:“倒是梁汾得了头筹。”亲身执壶,与顾贞观满斟一杯,道:“愿梁汾满饮此杯,便咳珠唾玉,好教我等耳目一新。”

容若不由心潮起伏,朗声道:“何梁生别之诗,山阳死友之传,得此而三。此事三千六百日中,弟当以身任之,不需兄再嘱之。”顾贞观喜不自禁,道:“公子一诺令媛,梁汾信之不疑,大恩不能言谢。然人寿多少,请以五载为期。”

天子回到禁中天已擦黑。他出宫时并未张扬,回宫时也是悄悄的。乾清宫正上灯,画珠蓦地见他出去,那玄色风帽大氅上皆落满了雪,前面跟着的梁九功也是扑了一身的雪粉。画珠直吓了一跳,忙上来替他悄悄取了风帽,解了大氅,交了小寺人拿出去掸雪。暖阁中本暖,天子连眼睫之上都沾了雪花,如许一暖,脸上却润润的。换了衣裳,又拿热手巾把子来擦了脸,方命传晚酒点心。

天子一面说,一面解了颈下系着的玄色闪金长绦,梁九功忙上前替天子脱了大氅,接在手中。天子见世人跪了一地,道:“都起来吧。”世人谢恩起家,恭恭敬敬地垂手侍立。天子本是极机灵的人,见厅中一时鸦雀无声,便笑道:“朕一来倒拘住你们了,朕瞧这园子雪景不错,福全、容若,你们两个陪朕去逛逛。”

福全浅笑道:“玻璃窗下喝酒赏雪,当为人生一乐。”一转脸瞧见容若,笑道:“前儿见驾,皇上还说呢,要往南苑赏雪去。只可惜这些日子朝政繁忙,总等四川的战局稍定,台端才好出京。”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