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嫔叹道：“听着也是怪不幸的。”安嫔道：“mm老是一味心太软，以是才感觉她不幸。叫我说，她是该死，起初想着方儿狐魅惑主，现在有这了局，还算便宜了她。”德嫔是个刻薄人，听她说得刻薄，心中不觉得然，便讲些旁的闲话来。又坐了半晌，方起家回本身宫里去。
梁九功办事自是妥当，第二日去传了旨返来，便着人帮手琳琅挪往西六宫。乾清宫的众宫人纷繁来向她道贺，画珠笑逐颜开地说：“昨儿万岁爷发了那样大的脾气，没想到今儿就有恩旨下来。”连声隧道恭喜。琳琅脸上笑着，只是怔忡不宁地瞧着替本身清算东西的宫女寺人。正在此时，远远闻声模糊的掌声，倒是御驾回宫的信号。当差的宫女寺人赶紧散了，画珠当着差事，也仓促去了，屋里顿时只剩了梁九功差来的两名小寺人。琳琅见清算得差未几了，便又最后检点一番。他们二人抱了箱笼铺盖，跟着琳琅自西边小角门里出去。方出了角门，只闻声远处敬事房寺人“吃吃”的喝道之声。顺着那长长的宫墙望去，远远瞥见前呼后拥簇着天子的明黄暖轿，径直进了垂花门。她早领了旨意，本日不必面见谢恩，此时遥相瞥见御驾，悄悄叹了口气。那两名寺人本已走出数丈开外，远远候在那边，她掉转头忙抓紧了步子，垂首冷静向前。
天子久久不说话，殿中本就极温馨，此时更是静得仿佛能闻声他的呼吸声。他高耸开口，调子倒是缓然：“你不能瞒我……”话锋一转：“也必瞒不过朕。”她心下早就纠葛如乱麻，倒是死力忍泪，只低声道：“主子不敢。”贰心中如油煎火沸，毕竟只淡然道：“现在我只问你，是否与纳兰性德确无情弊？”目不转睛地瞧着她，但见她耳上的小小阑珠坠子，让灯光投映在她乌黑的颈中，小小两芒阴暗凝伫，她却如石人一样僵在那边。只听窗外模糊的风声，那样悠远。那西洋自鸣钟嚓嚓地走针，那样藐小的声音，听在他耳中，倒是惊心动魄。嚓的每响过一声，心便是往下更沉下一分，一起沉下去，一起沉下去，直沉到万丈深渊里去，就像是永久也落不到底的深渊。
过了很久，只听那西洋自鸣钟敲了九下，天子似是震惊了一下，梦话一样嘶哑低声：“竟然如此……”只说了这四个字，唇角微微上扬，竟似是笑了。她唯有道：“琳琅罔负圣恩，请皇上措置。”他重新谛视于她，目光中只是无波无浪的沉寂。他望了她半晌，终究唤了梁九功出去，调子已经是如常的安静如水，听不出一丝波纹：“传旨，阿布鼐之女卫氏，贤德良淑，予赐承诺位份。”
那宫女笑道：“就不知是谁替主子出了这口恶气？”安嫔笑道：“凭她是谁，归正这会子大师都痛快，且又牵涉不到我们，不像前次扳指的事，叫我们无端端替人背黑锅。今儿提起来我还感觉憋屈，都是那丫头害的！”又渐渐一笑：“现在可好了，总算叫那丫头落下了，等过几日万岁爷出宫去了巩华，那才喝采戏在背面。”
天子又沉默很久，俄然微微一哂：“衣不如新，人不仍旧。好，这句话，甚好。”琳琅见他虽是笑着，眼中却殊无欢乐之意，心中不由突地一跳。便在此时，冯四京在外头叩首，叫了声“请万岁爷示下”。天子承诺了一声，冯四京捧了大银盘出去。他偏过甚去，手指从绿头签上抚过，每一块牌子，幽碧湛青的漆色，仿佛上好的一汪翡翠，用墨漆写了各宫统统的妃嫔名号，整整齐齐摆列在大银盘里。身边的赤金九龙绕足烛台上，一枝烛俄然爆了个烛花，“噼叭”一声火光轻跳，在这沉寂的宫殿里，却让人听得格外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