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娇娇慢声轻摇，走到他面前。
这类隐蔽的利落，又岂是言语能描述？
在宗人府七年，当赵焕落空统统的时候，这才垂垂明白。
阮娇娇头也不回。
这些天，阮娇娇是想近前服侍的，被赵焕以身子不便为由给赶了出来。这男女间的事，男人不肯，就算阮娇娇有白马扶舟撑腰，也何如不得男人。
赵焕怒声，“阮娇娇，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不，他连狗都不如。狗从不咬仆人。
“那就让妾身来为殿下换衣吧。”
两个侍女紧随厥后，阮娇娇长长的裙裾逶迤于地，那雅态妍姿，丹青难描。
赵焕盯住她，“你都晓得？”
阮娇娇目光里暴露几分苍茫，用了好一会仿佛才明白赵焕是在体贴旁人，随即笑出声来。
“滚出去。”赵焕对阮娇娇似是讨厌到了顶点，看到她浓艳的打扮，一把拂开桌上的茶盏，指着门口痛斥。
“妾身出去透透气。趁便帮殿下探听探听，东厂大狱里都关了些甚么人，昨儿夜里又死了几个呢……”
很明显，她不怕赵焕，这个即将成为帝王的人。
赵焕整日未眠，双眼赤红如同染血。现在的他没有像阮娇娇一样盛装在身，而是身着寝服，脸上有愠怒后的红润。那一套祭礼要穿的帝王冕服金冠，孤零零地放在中间，叠得整整齐齐。
他或许不姓赵，可他是先帝养大的，是先皇后宠大的，他的父母兄长没有虐待他一丝一毫。畴前统统的妄图和迷恋，满是在庞淞多年的洗脑和撺掇下产生的。
即位大典的礼节极其烦琐，要焚香祭祖，祭天祷告，而后新皇在奉天门祷告，再升奉天殿，受文武百官三跪九叩之礼，接御印金宝。礼成后，再颁诏大赦，晓谕臣民，书记天下。
“妾身若不是早识得殿下，倒真觉得换了小我呢。这厂督要拿的人，厂督自会安排，岂是我一个小小女子能够晓得的？殿下，要做天子呢，就做好天子的本分，别去操心臣子的事，免得受累。说来殿下也是风趣，之前姓赵的时候，想夺了赵氏的江山。现在连姓甚么都不晓得了，殿下却想保住赵氏江山……”
她一边替赵焕换衣，一边漫不经心肠随口打趣。就仿佛在干脆家常，谁也听不出话里究竟有多少恨，又有多少怨。
“天底下，另有不肯当天子的人么？”
那些惯侍，是密意。
阮娇娇抚摩一通富丽的冕服，悄悄放下，又笑盈盈走过来去解赵焕的寝衣。
哪怕他们曾经被关在宗人府那些日子，赵焕仍然是王，她只是奴婢，生生世世仿佛都不会窜改的职位，在赵焕即将即位的时候，在阮娇娇心底被颠覆了。
“娘子当真仙颜。”
“我叫你滚，你是听不见？”
“你和秋莲生的阿谁儿子，长得像他娘，面貌差了一点。你说，如果我们阿谁孩儿没有被他父亲狠心落胎，会是多么模样？以我之容，以你之貌，啧，这天底下，另有何人堪比？可惜了……”
赵焕的寝殿紧闭，里头模糊传来他发怒的声音。
赵焕猛地扼住她的手腕，双眼像是要刺出刀子。
侍女大喜，叩地谢恩，“多谢娘娘。”
“这衣裳当真烦琐，韩公公，还是你来服侍殿下吧。快着些，误了时候，你我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赵焕咬牙捏紧拳头，紧紧闭上双眼。
她端倪含情，拿起帝王冕服，眯起那双秋波粼粼的眼，赏识般抚摩着，似笑非笑，“当年陛下费经心机不就为了这一日？好不轻易得偿所愿，又何必矫情，做一副孝子模样？恁的是招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