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甚么为他们报仇?老子和他们非亲非故、非朋非友的,凭甚么?!”
黄二壮满眼泪水不受节制流了下来:“你才不是俺的拯救仇人!郝瑟!你就是个怂包!是个大怂包!啊啊啊——”
喊着,竟是猛一下摆脱尸天清钳制,飙泪疾走而去。
郝瑟遥遥盯着远方半晌,一抹脸皮,回身又坐在了坟前,抓过尸天清刻了一半的木碑,持续刻了下去。
那一瞬的绝代风韵,映在了尸天清的眸中,平生一世。
泪珠一滴一滴落在柴刀之上。
郝瑟身形一震,眼皮一眨,满眼泪珠顺着脸颊滚滚滑下,视野中的青年垂垂清楚了起来。
说着,便吸着鼻涕爬起家,向郝瑟、尸天清地点方向遥遥一拜:“青山常在,绿水长流,郝兄弟,尸教头,愿俺们——有缘再见!”
一缕晨风拂起郝瑟鬓角发丝,死鱼眼皮一动:“报仇?报甚么仇?”
抽泣声中,此人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烧焦冲天发髻,渐渐昂首,一脸果断:“郝兄弟,你放心,俺不会白白丢了性命,俺必然会好好活着,然后报仇!”
一只蜡黄的手猝然抓住郝瑟手腕,将柴刀从郝瑟手里抠了出来。
“拉倒吧,你不是那块料!”
“他们都死了!死了!”郝瑟狠瞪着黄二壮,双目血丝迸现,“一死百了!和我们再无任何干系!”
“那又如何?”郝瑟双目暴突,“老子和尸兄为了救他们,几乎连命都赔出来了,现在还操心吃力为他们挖坑埋土立碑,早已仁至义尽!”
“如何?老子莫非说得不对?”郝瑟挑起淡眉。
“俺、俺——!”黄二壮双眼暴突,倒是一个字也叫不出来。
尸天清定定看着黄二壮背影远去消逝,扭头望向郝瑟。
柴刀在木板上狠狠雕下一笔。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牲口!”黄二壮立时大怒,狠力挥出一拳击向郝瑟。
“不准报仇!”死鱼眼中的红色血丝垂垂融开,变作两眸血凝水光,“不准报仇!”
尸天清蹲在郝瑟身后,用柴刀一笔一划在焦黑的木板上刻着最后一个名字。
“大当家,呜呜呜……三爷、二爷……呜呜啊啊啊,大哥、大哥……啊啊啊……”
澎湃泪水立时彭湃奔出,郝瑟突然趴地,伸直成团,满身抖如筛糠。
“为大当家、为三爷、二爷、为大哥,为寨子的兄弟们报仇!”黄二壮扭头哭喊道。
黄二壮被踢得后退数丈,重重坐地,满面震惊瞪着郝瑟。
“郝、郝智囊?”黄二壮挂着一脸眼泪,面色微怔,“你笑甚么?!”
痛不欲生的哭声中,郝瑟盘膝静坐,仰首了望万里无云的天空,寂静不语。
“你你你!”黄二壮气得七窍生烟,“若不是当初三爷美意收留你,你早就饿死了!若不是大当家,你身后这小我,早就死了!”
郝瑟死鱼眼崩裂,面庞扭曲如哭:“老子才是昨夜救你的人,老子才是你的拯救仇人!老子说甚么你就要做甚么!”
“天清,必伴郝瑟身侧,永不相负!”沙哑嗓音字字掷地有声。
“找背后主事之人报仇!”黄二壮吼怒。
越啬寨焦土各处,残垣满目,整列新坟长长排开,坟土与灰烬青烟混在一起,跟着晨风冉冉飘散空中。
烈焰中,卯金刀最后的笑容,一帧一帧清楚展现在面前。
尸天清蹲在郝瑟身侧,定定看着面前剧颤不止的背影,清凛眸光中,水色如银,模糊颤抖,喉结转动数下,渐渐抬起一只手,悄悄压在了郝瑟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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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郝瑟缓缓站起家,悄悄阖眼半晌,转头回望尸天清:“尸兄,你情愿和我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