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动听的是马王堆帛书《神异经》。楚巫用朱砂绘"疫鬼三头六臂"，却在旁注小字："沐浴兰汤，可却此祟。"当妇人边为病儿擦身边恐吓："不好好洗，疫鬼来抓！"千年后我们才懂，那狰狞的疫鬼图，实为最暖和的防疫指南。
1、苍梧夜啼录
5、明月照江山
3、巫言藏真知
黄帝伐蚩尤的第三年，有鸟九首，夜栖苍梧之野。其鸣如婴儿泣，闻者皆癫狂。巫咸奉帝命卜龟，裂纹似蛇盘北斗，遂命史官仓颉造"鸱"字，告万民曰："此乃战神刑天坐骑，啄食蚩尤残魂。"民惧稍解，却不知那九头怪鸟实为战死者的怨气所凝。
《山海经·大荒北经》载："大荒当中，有山名曰北极天柜，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人面鸟身，名曰九凤。"先民将未知惊骇化作神话图腾，好似《论衡·言毒篇》所言："六合之间，毒气风行，人辄疾疫。"但黄帝更知，比疫毒更可骇的是民气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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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充在《论衡·订鬼篇》点破玄机："凡六合之间气，皆统于天。"那些"见则邑有大疫"的凫徯鸟，实为候鸟迁徙激发的病媒传播。但汉朝太门生仍痴迷异兽传说，直到张仲景着《伤寒论》，才将"六淫致病"从神话拉回实际。
这场上古期间的信息战，埋没《周易》"贤人以神道设教"的聪明。
暮色中翻开《楚辞·天问》，"焉有虬龙，负熊以游"的字句俄然新鲜。那些被先民付与神性的异兽，正从泛黄纸页跃出，在霓虹灯下的都会投下巨影。外卖小哥的电动车灯照亮楼宇间隙，好似刑天舞动的干戚；地铁隧道风声哭泣，恍若相柳吞吐江河。
第二重：灾异公道化。商汤七年大旱，伊尹令巫祝在龟甲刻"旱魃作怪"，并编《焚魃舞》。百姓坚信骄阳中有女魃赤足而行，反倒激起出"人定胜天"的抗争心。
李白游天姥山时，写下"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他不知这"熊咆"实为山民防备猛兽的号角，那"龙吟"原是药农采灵芝的照应哨。但恰是这些瑰丽胡想，让《蜀道难》成了抵抗绝望的精力铠甲。
最妙的是楚地先民应对瘟疫之法。他们将病死者归咎于"山魈窃魂"，在《楚辞·招魂》中胪陈"土伯九约"的可骇形象，却悄悄推行燃烧骸骨、石灰撒屋的防疫办法。《山海经》里"见则大疫"的絜钩鸟，实为戴胜鸟误食腐尸的变形传说。
第三重：未知崇高化。周穆王西征见昆仑雪崩，随行史官立即宣称："此乃陆吾神兽巡山！"《穆天子传》记录的"虎身九尾"神兽，实为雪豹在危崖腾跃的残影。
第一重：惊骇具象化。面对不周山崩塌激发的大水，共工部族漫衍"相柳九头食人"的谎言。大禹反其道行之，将相柳描画为"镇水神兽"，命人锻造九首蛇纹青铜鼎，讹传"见此鼎者不溺"。
敦煌藏经洞的《白泽精怪图》，绘有万妖千魔。此中"见则天下大水"的化蛇，被工匠刻在都江堰分水鱼嘴；"食之可御兵灾"的冉遗鱼，成了秦始皇陵墓顶的星象图。这些被驯化的异兽谎言，终究化作保护文明的精力堤坝。
晨光穿透《论衡》册页，王充的诘问穿越千年："夫物之老者，其精为人。"那些被我们解构的异兽传说，或许正在数据深海重组身躯。但只要我们记得先民铸鼎象物的初心——以畏敬抵抗发急，用聪明过滤谎言——纵有万千"蛊雕穷奇"，亦不过是文明长卷上的水墨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