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瓒作画,必在最后一片苔点上留白。某仿作《容膝斋图》苔点全满,王翚见之大笑:“云林留白处,非为画意,实为验真。”本来倪氏本籍无锡,苔点留白数应无锡乡试落第人数,百年间岂能近似?
吴湖帆更在画匣设局。他定制的紫檀画匣,榫卯必留半寸空地。某日见徐邦达归还的《富春山居图》残卷,匣内空地填满香灰,顿时起疑——真迹存放后会天然落灰,若灰量不符,必遭偷梁换柱。后经查验,临本公然被调包。
4、虫蛀里的天文图
八大隐士的“哭之笑之”署名更藏玄机。某拍场现《荷鸭图》,署款形状逼真。傅抱石却用放大镜发明,真迹“八”字起笔带雀爪痕(朱耷观雀爪悟笔法),仿作独一狼毫顿挫。这纤细差别,好似《核舟记》所载“技亦灵怪矣哉”。
纵使临得黄公望,缺枚朱印不值钱。
6、装池里的江山阵
古人观《千里江山图》,只见青绿山川,却不知王希孟在皴纹里藏了十八岁的生辰卦象。米芾当年笑言“书画以韵为主”,这“韵”字,实是千百年来圈浑家用端方与灵性共酿的醇酒——闻香识人,向来不是传说。恰如张岱《夜航船》所言:“天放学问,惟夜航船中最难对于。”而鉴藏的门槛,恰是这艘永不泊岸的夜航船。
项元汴更在古画命纸(注:裱画最内层衬纸)上做文章。他保藏的董源《夏景山口待渡图》,命纸边沿有蝇头小楷写满米价:崇宁三年某月某日,米一石值钱八百文。厥后吴其贞购得此画,见米价与史乘不符,方知是项氏防伪的“经济暗码”——捏造者能仿书画,却算不准百年间的物价颠簸。
更精美的是乾隆的“错字防伪”。他在《快雪时晴帖》题“神乎技矣”,用心将“乎”写作“呼”。和珅献上的摹本改正了“弊端”,反露马脚——天子笔误,岂容臣下擅改?这招“请君入瓮”,让多少造假者栽了跟头。
《金石录》的烛火摇摆千年,那些钤印、题跋、虫蛀、墨色,早化作鉴藏界的无字天书。赵明诚当年“赌书泼茶”的雅事,细想来何尝不是一场加密游戏?李清照在《金石录后序》中写“人亡弓,人得之”,却未说这“得”字里,藏着多少破译门槛的心血。
5、墨色中的循环印
高士奇更从蠹鱼(书虫)粪便断代。他将虫粪溶于水,观其沉浮:宋纸虫粪多沉,因纸浆含檀皮;明纸虫粪半浮,因掺入稻草。某日验黄公望《九峰雪霁图》,见虫粪沉底却带青绿,看破是蓝靛染旧的假货。
董其昌为董源《潇湘图》题跋时,将“玄宰”的“宰”字末笔拉长,与隔行的“董”字起笔相连,构成隐形的“董”字表面。三百年后,王季迁借紫外灯观画,发明这处暗记,终证此卷为真迹。
宋徽宗宣和年间,内府藏画皆用特制紫绫装裱。某日,米芾奉诏鉴定《雪江归棹图》,指尖抚过绢本接缝处,俄然跪地高呼:“此非王维真迹!”世人惶恐间,他扯开裱边一角——夹层中竟有淡金丝编成的“宣和”二字。本来御用装裱必夹金线为记,仿造者纵能摹画,却仿不得内府织工的技术。
清朝藏家梁清标,发明“绫纹验画法”。他装裱五代《丹枫呦鹿图》,特选回纹绫,暗合画面枫叶走向。某日蚀客携临本求售,梁公瞥见绫纹与枫叶相逆,掷杯为号:“拖出去!”本来仿者只摹画意,未解装池(装裱)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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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徵明则发明“印泥断代法”。他在《真赏斋帖》题跋时,用心瓜代利用朱砂、胭脂、金粉三种印泥。先人若见某页金粉印泥呈现在嘉靖十年前,必是伪作——因文氏暮年目力不济,始用显眼的金粉印泥,暮年只用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