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观园蝴蝶翼——《红楼梦》中流言传播的链式反应[第1页/共2页]

2、谎言九曲廊

风波过后,晴雯被撵出怡红院。宝玉偷去看望,见她枯瘦手指犹在编缀孔雀裘:"早知担了浮名,不如当初真的..."话未尽而气已绝。那夜怡红院的海棠忽而反季着花,世人皆道是妖异,独宝玉悟得:"这花不是报喜,是祭晴雯的眼。"

第一折:移花接木。周瑞家的在跑堂"偶然"流露:"那香袋针脚倒像晴雯的。"顷刻传成"病西施夜绣春宫",气得宝玉摔了药碗:"洁净女儿家,岂容你们玷辱!"

最毒莫过袭人在怡红院廊下那句:"林女人的帕子,前儿也绣着并蒂莲。"虽被麝月急掩了嘴,流言已如野蜂出巢。次日潇湘馆外聚着婆子们指指导点,紫鹃气得颤栗,黛玉却倚窗轻笑:"一年三百六旬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红楼梦》第七十三回这场风波,好似《吕氏春秋》所言:"夫传言不成以不察。"那绣春囊本系司棋与潘又安私传之物,却在流言中化作漫天利刃——先被说成"琏二奶奶的梯己",后传作"宝二爷房里的玩意儿"。当王熙凤跪在碎瓷片上辩白时,园中已到处是咬耳低语:"难怪平儿总去栊翠庵,原是替主子销赃。"

这场深宅大院的信息瘟疫,暗合《鬼谷子》"反应之术"。

窗外忽落急雨,打得芭蕉噼啪作响。恍忽见黛玉从雨幕中走来,擎着油纸伞轻笑:"无安身境,是方洁净。"伞面上墨痕淋漓,恰是当年被焚的诗稿。本来最锋利的辟谣剑,向来都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澄明本心。

戌时三刻,灯笼火把映得大观园如同白天。凤姐带着婆子们突入秋爽斋,探春命丫环大开箱笼:"免得叫主子翻赃!"那柄御赐的七星剑横在案头,寒光中映出《战国策》"士为知己者死"的傲骨。而在紫菱洲,迎春的《太上感到篇》被翻落在地,司棋私藏的婚书成了铁证——本来谎言偶然竟是本相的倒影。

芒种那日,大观园的石榴花开得滴血。傻大姐蹲在沁芳闸边掏蟋蟀,忽见枯叶堆里暴露一角五彩斑斓。她咧着嘴高举那物什奔过竹林:"好精美香袋!"正撞见邢夫人扶着王善保家的走来,锦缎上春宫图样在骄阳下纤毫毕现。王夫人闻讯摔了茶盏,胭脂染透《金刚经》扉页,厉声喝道:"查!掘地三尺也要揪出这淫秽祸端!"

《吕氏春秋·察传》有云:"闻而不审,不若无闻矣。"大观园这场风暴,好似照妖宝鉴——司棋的婚书照出礼教吃人,晴雯的指甲照出妒火焚心,黛玉的诗稿照出世情如刀。而最深的警示藏在宝玉祭晴雯的《芙蓉女儿诔》中:"始知上帝垂旌,花宫待诏,生侪兰蕙,死辖芙蓉。"本来对抗谎言最好的兵器,是把本相升华为比谎言更瑰丽的神话。

4、海棠泣血时

1、绣春囊惊雷

最惊心处却在缀锦楼。王善保家的从入画箱中翻出男人鞋袜,惜春冰脸如霜:"快带了她去!"这场景二十年后被曹公写入《飞鸟各投林》曲:"看破的遁入佛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当夜栊翠庵的磬声格外清越,妙玉翻着《六祖坛经》,忽将"本来无一物"的偈子划去,改作"灰尘便是佛"。

3、抄检现魍魉

暮春重读《红楼梦》,见蜂腰桥下贱水还是。那片肇事的绣春囊早已化作春泥,却催开满园女儿的赤色芳华。俄然晓得探春为何将残破的鹞子线掷向天涯——谎言如风,与其困守樊笼,不如御风直上九霄。正如《菜根谭》所悟:"耳中常闻顺耳之言,心中常有拂心之事,才是进德修行的砥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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