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惊心动魄的一局,当属卢见曾与马曰璐的“影子斗”。两只鹌鹑爪系银铃入笼,铃响十九声后俄然寂静。次日盐市颠簸,世人才知昨夜铃铛数量对应盐船数量,寂静时候恰是官府查缉的时候。这般赌局,赌的早不是禽鸟胜负,而是对时势的预判。
这般手腕,让厥后编辑《清稗类钞》的徐珂都叹服:“盐枭之智,半在鸟兽虫鱼间。”更绝的是汪应庚的“军书”,他将盐路地丹青在鹌鹑翅膀内侧,遇官差盘问便拔毛示人。那拔毛伎俩也埋没玄机:若顺羽而拔,图示为真;逆羽而扯,则成假图。
这般机锋,比《盐铁论》更晦涩难懂。厥后郑板桥赴宴,用心在笼中放只秃毛鹌鹑。当世人耻笑时,他提笔在笼上题字:“食尽皇王千钟粟,凤凰何少尔何多。”盐商们面面相觑,这才明白他调侃的是盐税贪腐,今后再不敢邀这“胡涂县令”入局。
新晋盐商马曰琯携重礼登船,献上的紫檀笼镶着南海珍珠。汪廷璋瞥了一眼笼角的云纹,俄然笑道:“马兄这笼子,莫不是照着江宁织造局的款式打的?”马曰琯顿时盗汗涔涔。本来官造鸟笼的云纹必带“三现五隐”的笔法,他这笼子却多刻了一道暗褶,恰是私贩官盐的暗语暗号。
一羽能抵令媛价,不是里手莫问名。
3、茶烟里的存亡状
盐商集会从不说“买卖”二字,全凭鹌鹑翅膀振动的次数议价。某日徽商程晋芳带来一只“铁翅将军”,开斗前先振翅九下。晋商乔致庸当即放出“金爪元帅”,那鹌鹑却只扑棱三回翅膀。世人轰笑间,程晋芳俄然翻开鸟笼底部的夹层——九张盐引整整齐齐躺在此中,恰是振翅数的千倍。
1、竹笼雕花藏玄机
瘦西湖畔画舫停,鹌鹑笼里乾坤定。
真正的高超赌局,从不在鹌鹑厮杀时下注。两淮盐运使的姨太太做寿那日,八大总商齐聚平山堂。江春的鹌鹑刚入笼,仆人便奉上一盏雨前龙井。他翻开杯盖轻嗅三下,俄然将茶汤泼向半空:“本日东南风急,怕是要折了茶旗!”话音未落,场中鹌鹑俄然调转守势——那“茶旗”恰是盐价涨跌的切口,泼茶之举实为临时改约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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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嘉庆年间查办私盐,官兵突袭盐商集会。世人慌乱中,鲍志道却安闲翻开鹌鹑笼,撒出把黍米。官兵见禽鸟争食无甚非常,悻悻而归。待马蹄声远,鲍氏轻叩笼底构造,夹层中滑出三本账册——那黍米数量恰是暗账页码,争食挨次则是条目编码。
黄至筠醉后吐真言:“我们斗了一辈子鹌鹑,实在都是笼中鸟。”这话让人想起《扬州画舫录》的记录:某盐商重金购得西域“火眼鹌鹑”,开笼那日却见鸟眼赤红如血,三今后盐号便遭查封。禽鸟眼中映着的,何尝不是全部盐商阶层的宿命?
瘦西湖水还是拍着画舫,只是再听不见鹌鹑振翅的声响。当年盐商们用羽毛测量过的江山,早已化作盐务章程里的几行墨迹。郑板桥当年在竹笼上题的“可贵胡涂”,现在看来竟是一语成谶——那些精美绝伦的门槛,困住了多少聪明人?倒是应了《桃花扇》里的唱词:“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来宾,眼看他楼塌了。”
5、秋风起时笼已空
道光十二年,盐法改制。昔日最热烈的虹桥修禊处,只剩几个老盐商对着空笼喝酒。马曰琯的孙子取出家传的金丝笼,世人却发明笼底梅纹早已磨平——本来当年入会的凭据,不是笼中鹌鹑,而是笼底逐年加深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