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俟君莲叶间(一)[第1页/共3页]

“杜兄刚见了那自称知世郎的王薄,将歌谣送与他,便值天子征发民夫运粮往卢河、怀远二镇,运粮的民夫饿死过半,半夜忽闻得夫人所作之歌,心胸悲惨气愤,抢了粮便四散了。待余粮抵仓时,仅剩了四成,那郡的长史不敢担责,竟在粮中掺拌了砂石枯草,米价原就腾贵,那长史要价四钱一石,强要姓买了去,他好换钱再去购粮交差,这便绝了姓的活了。适时有人传唱歌谣,那些常日里尚能循分守己的姓激奋而起,竟击杀了长史,凡是拿得动锄头的一厮杀,皆奔了叛军去。跑不动的一些老弱妇孺不幸遭了连坐扑杀。眼下辽东到处能见骸骨相叠的气象,天一热便恶臭飘荡。”贺遂兆细述着东莱郡的景象,穆清听得心悸,短短几句的歌谣,原只为挑逗民气,从未想过如此敏捷地成了直戳民气窝的利器,她仿若能见莽夫吼怒厮拼,血水四溅的气象,而她与杜如晦所作的歌,就如同一块砸入血湖的大石,湛起层层血腥。不由令她浑身一凛,腾起一股寒意,冷着一张脸再不敢往下细想。

阿柳尤不平气,“那这几日蔫蔫的所为何?”

来人是名看起来二十不足的年青男,未曾见过,脸孔却模糊认得。穆清一心惦着身处东莱郡的杜如晦,被他这般无礼地直视着不由烦躁起来,便迎着他的目光,带了薄怒直望畴昔。那男方才憬悟了普通,也不别开目光去,笑嘻嘻地作了一揖,称道:“鄙人贺遂兆,见过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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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想穆清却笑说:“实不必如此,他只外出摒挡些事罢了,我竟不得活了么?今后分离之日许会更多,惯了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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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何事理?这与拦掳掠有何分歧?”穆清气愤道:“昔年在家时她夙来放肆跋扈,不承想她现下变本加厉,作下的已然是祸国殃民的活动。怎的无人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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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再听到顾二娘的动静,仿佛隔世,小女儿时的各种恩仇,现在看来只值她淡淡一笑罢了。“她过的可好?”她想起昔日担忧薛家大郎暴戾成性,杜如晦却说二娘定能好好地活下去,现在看来他竟猜想得不错。

刘敖沉吟了一下,谨慎地遴选着说话说:“栖月坊的动静,薛举父在西北擅自蓄养兵马,破钞庞大。薛大郎是个莽夫,薛家的商事现在就都由二娘摒挡着,人皆说她是西北商道上的一霸,凡是经过金城关的商客,遵循所带货色总价的成抽头,若所带的是布帛盐粒,便要提到五成,以此来扶养兵马的开消。”

隔间内访客尚未到,她闭眼端坐在案前,尽力压抑胸中涌动的严峻忐忑。未几时,门上有人轻叩了几声,旋即隔门被谨慎地移开,穆清站起家,面前一张陌生却又模糊透着熟谙的脸,目光轻浮中藏着锋利,肆意地谛视着她。

“初时仍不惯,然后便只觉无所事事。”穆清在靠榻上伸直了腿,仰靠着无聊赖地望向屋檐间飞进飞出繁忙筑巢的一双燕,凝神如有所思了半晌,“刘管事传来的动静说再有个日便到,日便到……”

俟君莲叶间(一)

穆清无法地悄悄感喟,“残暴至此,也无怪乎世人非议。”她自想着庾立亦在金城郡为长史,对顾二娘的手腕定是晓得的,怎说也是沾亲带故的,论着旧情,也该多规劝着些,免获咎孽深重不成自救。想到庾立,又蓦地想起,自安居东都以来,病了一场,伤了一场,连日忙于一应琐事,竟未得空惦记及他,心下少不得一番五味杂陈。再转念,或许他过得很好,以他的才貌,找一个情坚不移的女联袂共渡并驳诘事。如许想她才渐觉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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