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氏戴着帷帽，皂纱遮面，手中一方绢帕捂着口鼻，由两名仆妇搀扶着走在贺遂兆身后，只勉强稳得住脚步罢了。穆清往人群中去寻阿月，扫视了两圈方才见着她低头于人后沉默走着，瞧着倒是平静，待她昂首才瞥见她面上充满着泪痕。
长孙氏客气过两句，自回府不提。
穆清向她略欠了欠身，“夫人本日受了惊吓，实是劳累了，归去好生歇着，莫多忧思。”
长孙氏不再接话，二人沉寂了半晌，快到穆清所居的宅子，她刚要开口与她说些别过的言词，未待开口，冷不防长孙氏张口道：“我瞧着那贺遂兆，待顾姊姊非常分歧。”口气听着随便，穆清岂能听不出她这一句已盘桓了一起。
杜如晦惊转过脸来，“贺遂兆只要五十武人随她们出城，如何剿除千人？可都无恙？”
穆清拂去心头一应心境，往那队中去与世人汇合。来时的车驾毁了大半，勉强拼集出两驾能坐得的，先安排了夫人娘子们坐了，众仆只得在地下随行。穆清牵过一匹马来，刚要翻身上马，却见长孙氏自头里一驾车中探出头来，向侍婢叮咛道：“请顾姊姊来同坐了。
出城征讨时仅集了二万兵夫，现回城竟成了十万之众。二万原带去的兵夫毁伤未几，加上降了的一万余贼寇，便有三万。六万被缴除了兵刃一起羁押着，硬是不肯降服。另有一万倒是在板车上层层堆叠着。
穆清面上漾开浅浅的笑意，“可说了时候？明日我好去城门迎他。”
杜如晦自唐国公的主帐中出来，外头一堆堆的兵将围坐，见他皆扬手向他号召，邀他一同坐下说话，他笑着一一点头应过，婉拒了他们的相邀。
唐国公却万分舍不得这六万人马，执意要私昧下，且不说中间夹着一个虎贲郎将王威，一言一行皆在他督视之下，便是有体例瞒过王威，也得要这六万人众肯降服了才可行。杜如晦抱定了主张不肯再白花操心机，只随了唐国公的意义便是了。
“这是为何？”李世民惊问。
在她入密林前地上到处横躺着饥民的尸首，起码大多还是全尸，千余铁骑踏过，现在再看肢体残破，脑髓迸裂，血肉恍惚的与地盘融在一处。
“他们心中藏怀旧主，便是降了必不非常诚服，怎堪用？用兵大忌。只怕今后招惹了事端，更要涣散了你麾下军心。”杜如晦道。
李世民低头点了几下，隔了半晌，又昂首道：“接了贺遂兆的动静，本日在城郊剿除了千余乱军，恰是前日突围蹿逃的那些。恰遇着她们在城郊施粥……”
“这是何事理？”穆清迷惑地自水中直起家子，趴伏在木桶边沿问到。
贺遂兆伸了手到面前，若不是方才承接的那一滴眼泪尚在他的食指指背上未干透，他倒真要迷惑刚才她哀哀抽泣的一幕是否真的存在过。
穆清皱眉摇了摇手，“莫替我置备晚膳，只过一碗乌梅酸浆来。”
“教人屈身不难，要民气服却要破钞很多心机。可还记恰当日如何收拢起的玄甲军？”杜如晦淡然道：“那六万人数虽多，却皆为乌合之众，一击即破，远不敌五百玄甲军，收之何用，不值得白破钞一番心机。倘或李公命你收编了这六万人马，切莫应下，想体例推却了。”
李世民自黑暗中徐行走出，同他站在一处，瞧着那些板车上的尸首，“靠这些，便能教那六万人服了么？”
长孙氏无声地点点头，欲言又止了半晌，又提起话来问道：“我见顾姊姊平静安闲，那，那惨象……当真无惧么？”
“顾姊姊？”入了城后，寂静了一起的长孙氏似是缓过气儿来，俄然开口轻声探听道：“那些贼兵……你倒是如何破了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