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暖和,热巾覆在脸上,满身紧绷的毛孔顿时败坏下来。周身的骨骼仿佛被一一拆下,放到温水中濯洗一番,又松松装了起来。我抛弃大氅,一头歪在榻上,闭目养神。芳馨出去道:“女人好好的去玉华殿存候,如何这会儿才返来?”说着凝睇我道,“女人如何累成这副模样?”

皇后道:“明天另有明天的奏章,永久也看不完。这会儿头痛得很,也实在不想费眼力,你来得恰好,本宫便偷个懒,听你读几封好了。”

我读得口干舌燥,痛喝了两杯茶。皇后看了我一眼,浅笑道:“你若早晨无事,便留下来用晚膳吧。”

这是一封联名弹劾封若水的父亲封司政的奏章,内里列数封司政多少不端。此中有贪赃纳贿、卖官鬻爵、纵奴杀人、并吞官地、养马惜售、占矿铸币、交朋结党、构扇是非等各种罪过。封司政的嫡妻邵氏在内府残害婢女,埋尸数具。封司政的独子有一日寻人扶乩占卜,说府中克日会有祸事,一人当死。封公子为了应谶,便杀了一个夙来不睦的外人,将尸身藏在府中,以完此劫。皇太子头七那日,封公子不顾国丧,自烟花之地纳妾一人,纵酒好色,去处荒废。封司政的独生女儿封若水沽名钓誉、实无真才,在宫中为女巡,教诲皇长女义阳公主不力,导致公主和两位皇妹短命,更致皇太子发癔症跳楼身亡。如此各种,罄竹难书。最后,这几位言官要求皇后将封司政免官,鞠谳详查。

我嗯了一声:“油滑相逢各未闲,百年多在分袂间。”[21]

紫菡退出,掩了房门。我将钗环拿下,散了头发,头皮也松泛下来:“半年前我在文澜阁看到起居院的执笔供奉官在誊抄实录,偶然间瞧见女子主政的不祥之兆,我老是觉得那是无知陈腐的文臣瞧不起皇后的治国之能罢了。现在想想,陛下既能窜改起居注,这实录的草稿,他若添两笔也不为奇。”

皇后听罢,半晌不语,面上亦无喜怒之色。我捧着奏章,大气也不敢出。薄荷香料的气味愈发浓烈,搅得杀意如沸水初沸,连珠不断。很久皇后才道:“穆仙……换檀香上来。”

我撇一撇嘴,调侃的笑意几近延长到颈下:“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芳馨还是一脸茫然。我见她完整不懂,便懒怠再说下去了。

我还是不敢昂首:“臣女不敢。”

穆仙仓猝带了两个内官上来,将雕斑白瓷熏笼抬走,换了一只青瓷的上来。檀香如水流淌,玉华殿中肃杀之意方渐渐消逝。皇后深吸一口气,“这是谁上的?”

在玉梨苑用了午膳,稍稍午歇,便去玉华殿向皇后存候。小罗迎出来道:“朱大人来早了,娘娘在寝殿安息,尚未醒来。”

我摸索道:“当年臣女也曾查阅起居,都是臣女的忽视。”

我欠身谢过。举目只见皇前面色略黄,眼皮浮肿,又见她左手边堆得高高的几匝奏折,不由体贴道:“娘娘如果感觉倦怠,还是多安息为好。”

皇后打断道:“罢了。这必是要求从西域买马,改进我朝战马的。须生常谈了。读这一封吧。”说着又抛了一本过来。

芳馨道:“这对娘娘监国倒霉。”她想了半晌,点头道:“奴婢不明白。”

皇后听到本身外甥的名字,目光一动:“当真是快啊。”

绿萼不悦道:“甚么百年分袂,女人就喜好说这些沮丧话。奴婢们每天变了体例为女人进补,也是无用。”

前两日的喧华,是因为掖庭属的人来了景园。天子畴火线下旨,抓捕监禁宫人,大违皇后本意。但是那是圣旨,皇后也无可何如,只能躲在玉华殿闭门不听。天子如此行事,明显是在怪责皇后措置迟缓,手腕太软。想来皇后郁郁不欢,这才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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