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气头自是一凛,不料连如许的话都出来了,风头突然清楚起来,百官相互觑了几眼,殿上更是死水一滩。成去非在一旁听得心寒齿冷,哑忍地吸了口气,目光似是生了根,落在眼底酒盏上,一动也不动。

“臣附议。”沈复等张蕴说完,很快接上。有人问道:“中丞大人克日沉默得很,出了这等大事,中丞大人没有耳闻?”半路杀出这么一句,沈复便答道:“臣同大司徒一样,有所为有所不为。汝安知某过了冬至宴就不会禀明今上?”中丞大人反击有力,对方一时无话可说,遂杜口不提。

英奴动体味缆子,目光在世人身上滚了两番:“朕这么问吧,你们中间都有谁也在外头闻声这儿歌了?”一世人面面相觑,有点头的,有点头的,坊间出了这类犯上招忌的儿歌,乃不祥之兆,那个也不想对付此下风景。

无人回声。

英奴不防他洋洋洒洒忽说出这一番话来,一时思路呆滞,只觉无从辨别,毒手非常,他不知成去非如何就等闲将歌谣圆场至此,便放眼去当作去非,成去非迎上天子的目光,仅一碰便垂落下去,却绝非出自于胆怯,仅仅因恪守臣子的礼节。

殿上再度堕入尴尬的寂静当中,英奴侧着身子,环顾群臣,好久见无人言语,才问道:“成卿这些话,解读得新奇,诸位是如何想的?”

百官建议堂皇之论,一时不能止,英奴忽感觉胸闷气短,只觉又成一场闹剧,但那句“帝非帝,臣非臣”到底狠狠扎进心窝正上,而殿上风云诡谲,回天转日,尽在口舌之间,一刹罢了,他冷静看了眼风平浪静的成去非,心底涌起淡淡的嫌恶,而喋喋不休的群臣,一样让天子满心不豫,英奴忽觉有趣透顶,坐拥天下,但是臣非臣……他瞧见那些拥戴的,辩驳的,或者更加夺目者始终不发一言的,不由伸手扶了扶额头,直到一句“莫非今上真的不知,这臣非臣说的是何人吗?”忽又必定掀起别样的风暴来。

但百官的心机是活络的, 君不君, 臣不臣,岂是这一时之态?自宗天子薨逝,人主把握不了臣子, 百官看得清楚, 乃至有人往更深处推演,当初先帝听任建康王, 难保没有借此打压几大世家的企图,先帝虽无大智, 却不至于胡涂昏庸, 只可惜先帝既无祖天子之魄力, 又无宗天子之心机,如何让宗室和世家两端挂的天平保持均衡,先帝并未做到,独一能拿得脱手的,怕也只是在荆州人事安排上未曾走眼,不过期人并不觉得这是天子的贤明识人,盖因那许侃是刻薄人罢了。

坐上天子英奴心中则肝火乱窜,面上自顾笑道:“哦,那就是诸卿里头出逆臣了,”他的目光望向了虞仲素,顿了一顿,“大司徒,你德高望重,一双慧眼,你说,这儿歌唱的何人?”

“臣倒附和成大人所言,佛云度众生,以救众生离开苦海,实不知众生倘能安居乐业,便是脱得苦海,而众生安乐,靠的并非是吃斋念佛,那安乐也并非从天而降。”

他声音不大,然自傲不疑的姿势,言外之意的表示,终惹得百官不由暗道至公子口气未免太过,成去非垂了垂目光,复又抬首,颇是平平:“臣是在两日前听得这歌谣,同诸位凡是听到的一样,也暗自心惊,”他平静如昔,目光始终在百官身上游来荡去,“帝非帝,臣非臣,如此大逆不道之辞,一鄙视天子之尊,二诽谤群臣之忠,大司徒所言甚是,当彻查泉源。至于方才光禄勋大夫云破土乃暗指罢佛一事,臣亦附和,除却此事,眼下还能是何事呢?”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