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才临完,魏氏头顶长着第三只眼睛似的,当即搁下经籍,拿过字帖来瞧。上头的小楷摹得无形而无神,与平常差异,不由皱眉道:“怎不用心习字?”见唐解忧尽管低头绞弄衣衿,心中一动,问道:“又有苦衷了?”

韩蛰也晓得她的短腿儿走得慢,将伞盖往她那边倾了倾,放缓脚步。

走了几步,前面的魁伟身影蓦地一顿,低头道:“想让母亲明日找我问罪?”

庆远堂是太夫人魏氏的住处,修得翘角飞檐,气度光辉。

……

两炷香的工夫坐下来,除了感受中间不时有目光打量她,倒也没旁的事情。

当中的太夫人年过六旬,穿了秋香色的锦衣,额间戴着暖帽,头发斑白,因唇角微微垂着,平增威仪。她下首的妇人瞧着年近四十,恰是昨日洞房里被世人恭贺的夫人杨氏,令容当时娇羞垂眸未多打量,现在一眼扫畴昔,便见她脸上带笑,慈眉善目。

她的身量搁在同龄少女中算是苗条,跟已成年的韩蛰比起来,却还不及他肩头。这会儿穿了银红洒金的披风,帽兜遮着头顶发髻,一圈柔嫩的白狐狸毛中暴露含笑的面庞,两眼弯弯,呵气成雾,还挺都雅。

“可舅母仿佛很喜好她。”

“算了。外祖母承诺过的事天然作数,将你嫁到别人家外祖母也不放心。”魏氏还是沉眉肃目,语气却稍稍和缓,“你还是个女人家,这事儿放在内心就是,凡事有外祖母安排,你越矩刺探这些做甚么?今后不准如此!”

跟太夫人并肩而坐的是当朝相爷韩镜,年事虽高,身子骨却结实,双目清癯,炯炯有神。下首两位中年男人,是韩蛰的父亲韩墨和叔父韩砚,因都居于高位,瞧着严厉慎重。最末那人十七八岁,斜靠在椅中,坐得不甚端方,唇边挑着漫不经心的笑,带点玩世不恭的模样,正剥栗子吃。

令容跟着韩蛰走出来,正厅里已坐了很多人。

杨氏倒没提旁的,只说令容年事尚小,蓦地离了父母怕不风俗,碰上烦难事儿或是不懂不会的,尽可去寻她。

杨氏稍露不测之色,不容韩蛰开口,便向他道:“你媳妇身上穿得薄弱,如许冷的天怕吹出病来,你照看着送归去,可别有闪失。明儿倘或她受了风寒,我只找你问罪。”说罢,挽着韩瑶,竟在丫环仆妇的簇拥下仓促走了,像是忘了方才邀令容去用早餐的话。

韩蛰不止是被寄予厚望的相府嫡长孙,更是高僧预言的天命之人。他五岁那年几乎被天花夺了性命,相府费经心机求医问药,又是烧香又是拜佛,厥后韩蛰捡回性命,她和杨氏特地带他去寺中还愿。途中安息时碰到位衣衫褴褛的和尚,见了韩蛰的边幅甚为赞叹,说他是天命之人,将来必然贵不成言。

唐解忧声音更低,“但是……表哥仿佛也……”

见韩蛰进门,除了长辈,旁人都站起家来。

杨氏便一笑,“恰好我那儿备了清粥,一道畴昔。”遂告别太夫人,带着韩瑶一道出门。

韩蛰带着令容上前拜见,杨氏亲身过来将令容搀起,握着她手笑吟吟的道:“昨儿掀了盖头就感觉这孩子生得都雅,现在细瞧,公然出挑得很。”

令容同杨氏禀报了声,将傅益请到会客用的小暖厅。

韩蛰点头,连屋门也没进,丢下雪伞,回身钻入雪中,大步冒雪走了。

银光院中,令容过得倒颇安稳。

韩蛰虽是新婚,却未按制休沐,仍忙得不见踪迹,除了洞房那晚歇在银光院,其他时候甚少踏足,晚间也是歇在书房。令容还没摸透韩蛰的脾气,乐得临时躲开,只迟早去杨氏和太夫人处问安,闲时跟姜姑说说话,揣摩各自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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