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时锅里油热,令容已将装着佐料的盘子备在中间。
“姑姑……”好久没用的称呼有点陌生游移,奶声奶气的。
“如许知心……”
韩瑶被宫人请出来时,令容就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昭儿坐在劈面,中间隔着矮桌。
他是帝王,也是夫君,是父亲。
食材已备好了。
令容现在住在玉明殿,离韩蛰措置朝务的麟德殿不算太远。
几道菜中间,有切好的生果,甜软的糕点,令容拈了小块,喂给昭儿。
今晚本来是筹算亲身脱手,有韩蛰在,她便只剩打动手的份了。
“必然是个女儿?”令容莞尔。
蚕豆炒麻雀、笋煟火腿、鸡汁豆苗和肉汁小香菇接踵出锅,另一边煮到半熟的主体也被调来打动手的宫人挖去筋骨,填了胡桃仁、松仁和火腿丁出来,扎起来接着煮,等煮烂了装进陈糟坛放一宿,滋味极好。
韩蛰即位至今一年不足,虽说四方垂垂安定,要令各处节度使归心朝廷,改了朝堂积弊,让朝堂从永昌帝时的摇摇欲坠重新复兴,并非易事。虽不像客岁那样经常忙到深夜,大多数时候,也是到傍晚才气得空。
“肉。”昭儿眼巴巴昂首看着他。
幼时父母龃龉,韩镜又严苛威仪,他每回用饭都是跟韩征一起。厥后有次去章家玩,章公望佳耦带着他和章素兄妹一道用饭,夏季里井边清冷,那菜色一定多出彩,吃在嘴里,却别有滋味。
这孩子随了韩蛰,记性好,学东西快,就只是懒很多说话,小小年纪就言简意赅。但那当真答复的灵巧模样仍让韩瑶藏不住笑,逗了好半天赋恋恋不舍地走了。
心狠手辣、刻毒悍厉,背负锦衣司使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声一起走来,韩镜、韩墨都觉得贰心系至尊权位,所求的是俾睨天下、傲视四方,会为那至尊皇位联婚纳妃,制衡权谋。
当时他年纪还小,内心感觉恋慕,不知怎的就记着了那场景,至今仍旧清楚。
韩瑶和尚政从西川返来时, 带了些途中遇见的土物——比起送进皇宫的贡品, 这些都是韩瑶按着家人的口味遴选,一定贵重, 却各有风味, 此中大半都是给令容的。回京的次日, 韩瑶便命人将东西送进皇宫,她往太上皇和太后那边走了一遭,便去找令容。
“倒不像怀昭儿时那样难受,这孩子乖得很。”
令容位居中宫,后宫里没旁的妃嫔,她本就是个涣散的性子,琐事交与管事宫人打理,闲暇时看书闲逛,就着御膳房里千百种用之不尽的食材捣鼓各式菜色,乐此不疲。
待樱桃肉出锅,小家伙比令容还急,趴在外头树下的矮桌旁,眼睛直勾勾盯着喷香的樱桃肉丁。令容挑了块软烂的吹凉,渐渐喂给他,昭儿吃得满脸欢乐。只是他毕竟还小,令容怕不好克化,少喂了一点点,浅尝辄止。
“另有百果蹄,这两道是最想吃的。”令容两眼亮晶晶。
令容则带着昭儿在一处,因孩子还小, 没请少师,一应饮食起居亲身操心,其乐融融。
后晌韩蛰措置完政事,到了玉明殿时,令容正坐在荫凉里,兴趣勃勃地看宫人搬箱子。
昭儿也不晓得听懂没,趴在案边,手里攥着把银勺,挖了乌黑甜软的酥酪往嘴里送。
宫里御膳房有良庖无数,令容却还是在玉明殿隔壁设了间小厨房,得空时亲身做些小食菜肴,又合口味又得趣,还省了往御膳房传话的费事。小厨房的隔壁有闲置的宫室,恰好存放百般食材和干果蜜饯。
韩蛰眼底浮起笑意,在她眉间亲了亲,“想吃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