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下了马车。
我的心被甚么捏了一下。
“恰是。”僮仆道,“我从未见仆人这般欢畅过。”
秦叔点头,叹口气。
兄长道:“先生言之有理。”
我忙跟着望去,只见大街那边,人来人往,并没有看到甚么仪仗。
我点头:“多谢秦叔。”
约莫看出了我脸上的讶色,他笑了笑:“放逐千里之人,本就没有甚么行李。且身外之物,徒增累坠,反为拘束,少带也罢。”
秦叔点头:“这与他是何人无干,鄙人只在乎娘子。娘子只消对鄙人说,情愿还是不肯意。”
“娘子。”秦叔语重心长,“就算是为了悠长计,娘子也不该冲突这婚事。顺水行舟,不进则退,望娘子谨慎。”
“太上皇是太上皇,董裕是董裕。”兄长道,“先生何愧之有。”
说罢,他起家到房里去清算东西。
“晓得了,”少顷,我轻声道,“多谢秦叔。”
我转头看去,只见那承担很小,搭在他的肩上,瘪瘪的。
秦叔浅笑,却道:“另有一件事,鄙人要问娘子。”
“至公子说,那日与娘子相逢时,他与娘子说了很多话。”秦叔在一旁道,“当年,他有很多事瞒着娘子,娘子非常痛恨他。”
“娘子与上皇的纠葛,鄙人乃全然局外之人,故而此事,鄙人只与娘子谈利弊。”他说,“当年,鄙人第一次去狱中见娘子时,娘子对鄙人说,此生定要完成两件事。一是要找回家人,二是要将那向谗谄上官家的人复仇,不知娘子可还记得?”
不过这沉默,很快被突破。
秦叔家的大门虚掩着,兰音儿跑上前去敲了敲,里头的僮仆出来,见是我们,一笑。
我往里头看了看,道:“这几日,我兄长都住在这里么?”
秦叔谛视着我,道:“方才鄙人与娘子说的话,望娘子多多考虑。”
我说:“走吧。”
我看着她,晓得就算去了洛阳又顿时返来,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到的。以是,这大抵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与太上皇的婚事,娘子如何想?”
我沉默半晌,道:“我不痛恨他,我也晓得他的苦处,只是一时难以置信罢了。”
“恰是。”我说,“这事,是太上皇下了旨的。”
公然,到了秦叔这里,也逃不开这个题目。
“记得。”我忙道。
“仆人和至公子一向等着娘子,方才还说娘子怎还不来。”
又酬酢了一番,秦叔望了望外头天气,对兄长道:“迩来气候难料,也不知会不会下雨,依鄙人看,至公子和娘子还是该早些出发才是。”
“娘子和至公子兄妹之间的事,鄙人本不该多嘴。”他说,“不过这些年,鄙人一向参与娘子的事,娘子给至公子捎去的信,也是鄙人经手的,鄙人还算旁观者清。很多事理,娘子心中了然,自不必多言。但鄙人还是请娘子想一想,若娘子是国公或至公子,碰到这等景象,可会比他们做得更好?人无完人,世事难料,便是国公那等人物,鄙人看来,算得有远见的,不也是另有犯下大错的时候么?娘子和至公子这几年经历了很多风波,能走到本日,双双保全,已是不幸之大幸。将来的日子,还望娘子往前看,切莫将龃龉放在嫡亲至爱之人身上才是。”
兄长提着行囊走了出去。
“我能如何想?”我说,“那是太上皇。”
秦叔目光深深。
我点头,往内里走去。
我望着秦叔,一时没有了言语。
“何事?”
“娘子何时返来?”她问,“在我弟妹来到都城之前,娘子能返来么?如果那样,我回籍前,还能再见到娘子。”
我张张口,却感觉一言难尽。
“鄙人觉得,这两件事,实在是一件。”秦叔道,“当下,娘子固然找回了家人,可董裕等人还在。太上皇又是要娶娘子,又是要为上官家昭雪,这些人会如何想?他们当年是踏着国公的尸骨上的位,现在,就算娘子和至公子与世无争,他们可会老诚恳实地甚么也不做,放上官家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