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之意，我都晓得了。”我轻声道，“六娘本日也累了，且歇着吧。”
孟氏忙去箱子里翻出药酒来，给她上药。
兄长、白氏等人和太上皇在花厅里说话，我则与孟氏一道，带着阿珞回到房里。
畴前，我一向感觉，父亲是个寡爱薄情的人，他独一在乎的，是我的母亲。以是即使他纳了妾，也不过是为了成全祖母那开枝散叶的心愿，对她们并没有半分真情。而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妾知昔日与娘子很有龃龉，娘子看不上妾……这辈子，妾也不再想甚么攀龙附凤繁华繁华的，只求娘子切莫让妾与阿珞分开，好么……”
我留在屋子里，看着她的背影，而后，对孟氏道：“方才幸亏六娘回护，不然也不知恭伯父要做出甚么事来。”
我不知说甚么好，点了点头。
她摇点头，一面清算着药酒和巾子，一面道：“妾生在扬州的北里院中，自幼不知父亲是何人，身边只要母亲。可妾的母亲，只认财帛。她将妾养大，让妾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是为了将妾卖个好代价。妾也深知妾这般出身的人，想要过得好，只能拼尽尽力。故而妾被扬州知府买下献给国公时，妾欣喜万分，发愤要当国公府里站稳，就算不能扶正，也要位比主母。”
且不说六娘向来是不好相与的人，就算是看着好相与的，做出这等事来也不奇特。在宫中，不管是好说话还是不好说话的，都免不得为了争宠而暗害作歹。从小到大，我已是司空见惯。
畴前，我约莫会暴跳如雷。
这话，我并不吃惊。
阿珞摇点头。
六娘擦着眼泪，哭着摇点头。
她望着帐子，目光深深：“妾晓得，妾长得像夫人，故而国公才将妾收下了。那些年，妾经常研讨如何能更像夫人，好让国公更离不开妾。”说罢，她的神采有些自嘲，看向我，“娘子可知，国公是如何说的？”
父亲偏疼六娘，我是晓得的。却没想到，他竟会为六娘的考虑得这般殷勤。
合法我平复着心境，俄然，我发明身边的光，被甚么挡住了。
我沉默半晌，道：“六娘说的是开罪抄家之事？”
六娘擦了擦眼睛，却更加哽咽：“他出征之前，曾将妾的卖身契和一箱子金银交给妾……说妾与这府中的人个个合不来，有没有后代可倚仗，若他有了甚么万一……妾自可拜别，这些东西，能保妾一世无忧……”
“他说，妾是妾，夫人是夫人，让妾切莫失了本心。”她说着，不由笑一声，“妾当时想，男人老是这般自发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妾若不像夫人，底子就进不得这个门，他却要妾的本心。妾这等寒微之人，能够触到这高门大院便已经拼尽了尽力，那里有秉承本心的余地？妾与二娘她们争风妒忌的时候，那倒是本心，国公莫非会喜好么？”
说罢，我站起家，走出门外。
转头，那人不知何时走了来，就站在一步开外的玉轮门边上，谛视着我。
孟氏将她的袖子拉好，道：“去吧。”
在我和兄长面前，他老是一副胸有成竹，不屑顾忌后事的倔强之态。可在六娘面前，他却会透暴露顾忌，乃至于提早为六娘安排了前程。
我问：“如何说？”
一场风波，就这般停歇下来。
院子里，温馨得很。
“今后再有人敢这么扯你，你就咬他的手。”孟氏道。
“妾晓得娘子心中想甚么。”她说，“畴前，妾对二娘她们向来没有好神采，阿珞出世以后，妾也经常对四娘冷言冷语，让她难受。当时，妾只想出头，只想争气，不管二娘几位妾侍，还是阿誉他们这些孩童，乃至公子与娘子，都是妾的仇敌。直到国公没了，妾才发觉畴前追随的统统，竟成了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