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李存勖打断李从璟,胸膛起伏不定,明显极不平静。
这一番话恍若雷鸣,说得李存勖呼吸短促、面色乌青,他大喝道:“你闭嘴!李从璟,莫非你感觉朕是如许的君王吗?!”
万民痛苦,以是菩萨低眉,罪孽横生,以是金刚瞋目!
“同月,寺人王允平、伶人景进为帝广采宫人,不择良家委巷,殆千余人,车驾不给,载以牛车,累累于路焉。敢问陛下,此时你有何为?”
“倘若因一己之私,纵情吃苦,不顾社稷安危,胸无生民痛苦,国库不充盈,百姓无余财,军队不修甲兵,将帅不通挞伐,士卒不敢死战,乃至于朝政崩塌,外寇出境,如许的君王,也能称之为君王吗?”
“同光三年八月壬戌,青州大水、蝗,数不尽良田颗粒无收,当年冬至,万千彼苍生为饿殍。敢问陛下,此时你有何为?”
“臣不群情,事情便不存在吗?”李从璟点头,“陛下可有想过,本来看起来一片大好的大唐江山,为何朝夕间会烽烟四起、大乱至此?”
年青将军看着李存勖,当真的问道:“吾王知错吗?”
“李从璟!这些事也是你能群情的?!”李存勖怒道。
“猖獗!”李存勖怒不成遏,闭眼缓息,睁眼愤视,“为臣者,焉敢言君道!”
李存勖想起各地乱事,又念起李嗣源起兵不久便各方归附,再联络这些光阴来将士离散,心中恨意滔天,“那是因为尔等乱臣贼子太多,民气不古!身为臣民,全无忠君爱国之念,天下之乱,皆因尔等民气丧乱!”
“同光”
相对无言,场面堕入沉默,沉重而愤然的氛围弥散在氛围中。于李存勖而言,他愤然于李从璟的犯上,于李从璟而言,他则愤然于李存勖对天下的孤负。
“于君王而言,主道约,君守近,太上反诸己。于臣民而言,不能乐其所不安,不能得于其所不乐。”李从璟慷慨陈词,“教者,效也,上为之,下效之。君好学,则举国修书,君仁德,则万民和睦,君王赏善罚恶,则天下贤能云集而宵小无安身之地,君王若匡扶道义,则天下自有浩然正气、妖邪避绝。反之,君王爱财,则群臣贪墨,君王沉湎声色,则举国行靡靡之音,君王亲贤远佞,则世无忠良,君王疑臣,则百姓以邻为盗!”
“君王有错,臣民替君改之。”年青将军声音安稳,身形一样安稳,“臣等此番所为,便是替君改错。”
李从璟也送给李存勖一问。
“你”李存勖大怒,冲面前人大喝道:“李从璟,你大胆!你晓得你在跟谁说话吗!”
“陛下!”李从璟愤然出声,腔调高亢起来,“莫非你还不晓得,这些年来,你沉迷吃苦、荒废朝政、妄用奸佞、破坏朝纲,给天下、给百姓带来了如何的伤害吗?!”
李从璟哂笑一声,“那过后呢?是以事被诛连的人还少吗?连睦王也”
李从璟目光盯着李存勖,不挪不移。他这一番话慷慨激昂,突然发声,势若雷霆,竟给人菩萨低眉、金刚瞋目之感。
来人恰是李从璟,李存勖坐于马背,他站于李存勖面前,虽身形不及李存勖高,气势却涓滴不弱。世( 间有浩然正气,若得此气滋身,于万事万物前皆不必自惭形愧,哪怕他面对的是一国帝王。
“君道也是道。道之所存,理也。”年青将军不为所动,“既为理,人皆可言。”
“臣此行,非为兴乱。”年青将军道。
“同光三年三月壬子,东京副留守张宪奏,诸营家口一千二百人流亡,以军款被贪污、人不能饱食故也。敢问陛下,此时你有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