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蓁悄悄松了口气。聂韶舞在教坊司的权益职位比张克锦也不遑多让，并且又身为女子，若能得她庇护，景况定会安稳很多。
刘敬满心憋屈，本来就只选出去这一个像样的女孩，成果还出了岔子。
只能解除一点，张克锦应当不是徐显炀所说的那种与耿家亲厚、又不晓得她被换过的人，因为人家一点主动照顾耿蜜斯的意义都没有啊。
她又不能把徐显炀的关照广为传说，也没法希冀赵槐与段梁随时相护，想要庇护本身，只能另想体例。
卓志欣道：“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苦了那女人？好人家的女孩谁情愿沦落到教坊司去，说不定都等不到梳拢接客，就先被那些无良乐户糟蹋了。我们总不能把全部教坊司的乐户都像这俩小子一样，抓来揍上一顿吧？”
“诸位老爷饶命, 小人虽是鬼迷心窍收了那位公子爷的银子替他接人, 却实不知人家是何来源。京师里到处藏……藏龙卧虎的, 随便一个大人的汗毛就比小人的腰粗，人家不说, 小人也不敢问呐……”
对方没有答复，只在屋中踱来踱去。灯影摇摆，靸鞋鞋底摩擦在青砖石面上，收回嚓嚓的声音，极缓极缓，持续了很久才停了下来。
她猜不透葛六对她打着甚么主张，只晓得被他这般瞪视着，比被那些色鬼涎着脸窥测还要毛骨悚然。一瞥见葛六又在看她，杨蓁忙不迭地端盆就走。
“你要防备着那些臭男人，”教杨蓁浆洗戏服的时候，月姐煞有介事地叮嘱她，“外人不把我们乐妇看作良家女，这里的臭男人也都是一个德行，他们要想打你的主张，光靠赵槐跟段梁那俩小子，可不见得弹压的住。”
听了聂韶舞的叮咛，厅中一共八个司锦瑟的乐工忙都附耳低头地调试琴弦，可等调完一奏，聂韶舞还是当即喊了停。
9、
见到杨蓁被分来为她打动手，月姐倒替她大松了一口气似的，欢畅得两眼都弯成了新月，热忱弥漫地拉着她说长道短。
“你所言没错，若非他换走的是耿德昌之女，我们都不见得会故意机睬。谁又会有闲心来管？幸亏，他换走的是耿家之女。”徐显炀目中精光凛冽，说完就迈步出门。
他还是调子懒惰，似只是例行公事，并非责问，杨蓁便恭敬答道：“回大人话，是段色长接了我出去，想是他昨日事情忙，便没来得及引我来见大人。”
杨蓁被安设在一间无人的值房内，午间吃了校尉端来的饭菜，其他时候就静坐等候。
排练乐舞是教坊司一项首要职责，那座宽广的天井大院就是个排练场，每天都能见到师父们领着各自的人马在上面，有排舞的，有排戏的，也有哈腰压腿练功的，周边吊嗓子与吹打的声响也是不断于耳。
面前是两个女子，被她撞的这个与她年纪相仿，也是十五六岁，身形高挑纤细，穿戴一身素净的桃斑纹褙子，下配紫罗兰色罗裙，黑发斜绾堕马髻，簪着一支珠光闪烁的金花，脸上薄施脂粉，眉眼如画，丽质天生，一双妙目正打量着杨蓁。
想起徐显炀听她陈述时暴露的惊奇与不解，她也非常了解。世人都鄙夷贱籍，宁肯身为良民饿死，也不肯身为贱民苟活。
王奇不知对方来路，赵槐与段梁也不知对方来路，倘若杨蓁真是个毫无见地的乡间女孩，被那公子一威胁，再由赵槐段梁守在身边威胁利诱，也就只要乖乖就范不敢张扬的份，这件事也就被胜利袒护，传不到别人耳中。
段梁一怔：“那……可如果不说，张大人真要分你去绣楼做姐儿，我可没别的法儿拦着。”